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s.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巴蜀鬼阁 作者:风子雨 文案 论痴情主上如何挑唆暗卫推倒自己。 遭遇变故,欢脱小少主被人追杀,一路逃窜,连暗卫也丢了,终觉世事险恶,愈加阴鹜,终于练成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其实都是表面现象,少主内心还是十分善良的,尤其是在遇见某人的时候。 江湖横生波澜,扶桑崖底怪物成群结队,逗比道士又来酱油,魔教教主阴谋深藏,是人?是妖?是人妖? 冰冷暗卫攻,痴情阁主受。 (好吧,其实剧情没那么逗啦,风子雨可是严肃认真的说——)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徐风,计泯仇 ┃ 配角:白氓,袭陌,练飞琰 ┃ 其它:强强,痴情,下克上,江湖,魔教   ☆、第一章   天阴沉下来之后,四周的杀机就越发的藏不住,一个人书生打扮的样子摇着扇子在路上慢悠悠的走着,他长得极其的漂亮,一双眼睛是单眼皮,微笑地时候,眼角微微上翘。   一个老人摔倒在路上,“哎呦呦”的叫着,计泯仇眨了眨眼睛,弯下腰正打算要把他给扶起来,却见这个人从身后反手刺过来一把匕首,匕首锃亮亮的闪着光,一看就是削铁如泥,吹毛立断。   计泯仇心道果然如此,怔怔的后退一步,却见那匕首倏地被人打落在地上,只听几声惨叫,“噼噼啪啪”骨节碎裂的声音,那个刺客已经被敲碎了骨头。计泯仇微笑着看着眼前这个男子,一身的黑衣,冷冰冰的不怎么说话,却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出现,救他性命,这个人是他的暗卫啊,从小就跟着他的暗卫。   冷冰冰的暗卫解决了刺客之后,对着他抱拳,面无表情地道:“主上还是小心为好。”说着就倏地不见了踪影,只听得见树林里树叶沙沙作响,以前计泯仇无比好奇他藏到哪儿去了,可是在多次寻找无果之后就放弃了。   计泯仇将袖口的褶皱理了理,喏喏道:“反正都是爹派来试探我的杀手,又不会真的对我怎么样。”   这江湖上谁人不知到巴蜀鬼阁的计泯仇少主是个仁义善心的好人,平生就喜欢诗词歌赋,乐善好施,简直不像是一个武林中人。他爹咬牙切齿,很铁不成钢,每每派杀手来刺杀,要让他知道江湖险恶,殊不知此人早就习惯了。   计泯仇看了看挂在树梢上的月亮,月亮闪烁着冷辉,树的枝桠团团将那轮明月缠住,像是伸出的手,要将它拽下来,三两只麻雀扑棱棱的飞起,伴随着几声嘶哑的叫。   计泯仇走了两步便发觉不对劲儿,看着草丛上的影子,只觉得后背冷飕飕地发凉,转头一看,却见剑锋擦着脖子被人挑开,他觉得颈部湿漉漉的,用手一摸,手上全是血。   只听远处“平平碰碰”刀剑碰撞的声音,他的暗卫已经和刺客缠斗在了一处,计泯仇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干着急,眼见徐风已经被砍伤了一刀在手臂上,锃亮的刀口印着一条血线,计泯仇心里一紧。   等到徐风解决了刺客,运起轻功落在他身边,道,“主上,这次的刺客不是寻常阁主派来的。”   他这么一说,计泯仇才隐约发现端倪,难不成,鬼阁出事了?   “快,我们快回去!”计泯仇回过味儿来,急忙往回走。   却见树枝“嗦嗦”作响,几十个黑衣人从树枝上落下来,将两人团团围住,计泯仇才知道大事不妙,徐风剑上的血迹还没干,又架起剑做出防御姿势。   徐风一个人怎么能打得过这几十号人,看来是凶多吉少,计泯仇恨只恨自己懒散,不喜学武。   徐风微微侧过头,月光在他半边脸上打出一条暗线,平进无波道,“属下会保护主上突出重围,请主上务必回鬼阁将舍妹救出。”   “你——”   却见徐风已经拿着剑和刺客缠斗到了一处,计泯仇眼前花了一片,只看见刀光剑影,鲜血四溅,他耳边都是“嗡嗡”的声音,手腕上脸上都溅上了滚烫的血珠,他心里寒得要命,止不住的指尖发抖。   眼见徐风已经被磨得浑身是伤,知觉一股大力拉他往前一推,他被推出去十几步远,却见徐风挥剑隔开追杀他的刺客的剑招,将之拖住。   计泯仇整个人都麻木了,只记得徐风说的那句话,“务必回鬼阁救出舍妹。”他狠狠地看了徐风一眼,像是要把他深刻的印在脑子里似的,然后爬起来转身就往前跑。   他会死的,徐风会死的。   计泯仇一路跌跌撞撞的往前狂奔,总算赶到了鬼阁,此时鬼阁已经是一团乱,暗自想是长老封尘篡权,所以必然置他于死地。计泯仇一路小心走来,却在大堂的椅子上看见了他爹的尸体,胸口上一道很深的伤口,已经死去多时了。   计泯仇整个人一木,将痛哭压抑在口中,一拳打向地面,果然是江湖险恶吗?昨日和睦,今日离殇。   计泯仇把蒙住眼睛的雾气擦干,却听见有人走动的脚步声传来,计泯仇躲到石椅后面,大气也不敢喘,却听见有人在说,“小少爷到底躲到哪儿去了,长老说要斩草除根,这下到哪里去找?”   “怕什么,小少爷不会武功,那么多刺客,他哪里躲得过?”   计泯仇咬住手腕,直到在手腕上咬出一个牙印才平复住自己的气息,他偷偷摸摸向地牢走去,徐风的妹妹被关在了地牢里。   计泯仇一间一间地牢找过去,却发现这里的犯人都死的死,横七竖八地倒着,极为凄惨。计泯仇看见一个姑娘靠在牢房的门上,正要过去开门,却被人一掌拍在后背上,计泯仇吐出一口血来,回头一看来人,竟是大长老封尘。他往后爬两步,定睛一看,只见徐月已经死了,喉咙上一道剑伤,是被人一剑致命。   “封长老,你为何要残害无辜之人,此为天下人所不齿!”   封尘的眼睛变幻莫测地看着他,“少主,你爹说的很对,你不知江湖险恶,早晚有一天要死在别人手里。”   “难道权势如此重要,要你做这不仁不义之事?”   封尘大笑出声,“少主,你这读书人的脑子,就装着仁义礼智信吗?”他向前一步,挥剑架在他的脖子上。   计泯仇望着他,只觉得心中悲痛,难道这便是江湖险恶?   封尘拿着剑在他身上比比划划,来到他的手腕儿处,“我先废了你的手吧。”说着便一剑挑断了他的手筋。   计泯仇只觉手腕儿剧痛,鲜血直流,他手臂被踩住,痛得他咬紧下唇,才不至于说出什么求饶似的丢脸话来。   挣扎中,计泯仇抓住墙壁一角的雕刻,却觉得那里有松动,怕是爹以前说过的机关暗道,真是天无绝人之路,眼见封尘得意忘形,料定他没法逃,计泯仇拉下机关,只见地下竟然开启了一个地洞,同时万千箭雨从墙壁的暗格里射出,封尘一时不查被射伤手臂。   计泯仇滚进地道里,手腕上的伤痛得他没办法思考,原来这就是被人生生挑断手筋的滋味,他无暇思索,只知道沿着密道往外走,他爹是不是知道他老早就有这么一天呢?   计泯仇眼中昏昏沉沉,只觉得周围的墙壁都在绕着他打转,他脑子都不清楚了,晕晕乎乎,血流得太多了。   他扶着墙壁往前走,隐约觉得外面通透了,是一片树林子,计泯仇只知道逃得越远越好,一定不能被追上,他还要为爹报仇,他要夺回鬼阁!   他全身无力,双脚却好似灌了铅,他扶着树干,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对了徐风呢?徐风死了吗?   他直到看见太阳又出来,阳光透过树枝间的缝隙照射出来,他便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   “剑下留人。”   徐风本以为必死,却听见有人喊道。   “计槐已死,当今掌权的是封尘封长老,当初阁下效忠计槐是因为令妹被挟持,现在已不必多虑了,若是阁下识时务,就该效忠封长老,重整鬼阁。”   徐风挣扎良久,最终渐渐松了握在手中的剑,微微偏过头,平静道:“良禽择木而栖。”   那人甚为欣慰,仰天大笑,“阁下果不愧为当世俊杰。”   徐风擦掉唇角的血迹,站起来,拉过那人迁来的一匹良驹,翻身上马,跟着那人疾驰而去。   待回到鬼阁,却见一人端着一碗茶坐在原本阁主该坐地那个位置上,封尘吹去表面的茶叶,抿了一口,道:“阁下这样的人,竟然被指派给计泯仇那个人当了暗卫,当真是大材小用”他放下茶杯,又道,“阁下若是有兴趣,不如在鬼阁领个职位当当,也好过这般屈才。”   “封长老,不知舍妹又在何处?”   封尘心思一转,“只要你任我阁舵主,便可时常见到令妹。”   这话的意思,大概是强迫的意味。   徐风手中拳头攥紧,“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   计泯仇昏昏沉沉的醒过来,发现自己是在一个竹屋里,手上被缠了纱布,他刚想起身,却见一个少女蹦跶着跑过来,道:“别乱动!老娘好不容易才捆好的!”   瞥见这女子一身蓝布短衫,头上扎着一个孩子气的碎花布条,背着一个斜跨小布包,说话却如此粗鄙。   计泯仇沉下眼眸,冷道:“你是谁?”   少女双手叉腰,气呼呼道:“是老娘救了你!你做出这副样子给谁看!”   计泯仇打量他一番,看了一眼手腕,伤口已经包扎好了,“多谢。”   女子这才觉得礼数到了,粗鲁的拉过他的手将纱布拆开,伤口已经结痂,“你这手筋虽然接好了,但是不灵便,幸好是左手。”   计泯仇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鬼阁之变与徐风,根本没有仔细听她说了什么,他记得父亲教予的心法,若是从头练起,也不是没有肯能练好。   他定要让封尘以及所有人,血债血偿。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坑啦开新坑啦~保证每天更新,绝不弃坑!   ☆、第二章   休养了几日,计泯仇思忖着封尘不会就这么放过他,定会派人来追杀,自己一路上手腕儿上都流着血,若是顺着血迹,或是发现了其他端倪,那自己藏身之所早晚要被发现。   “姑娘,这附近可有其他隐蔽的地方?我被仇家追杀,这里只怕不能多呆。”   那姑娘丝毫不放在心上,只是手中拿着一叠纱布,眼睛往这边一瞟,“你别担心啦,注意你的手。”   计泯仇再也不想平白无故地信任什么人了,便要起身离开。夜色朦胧,天上一轮皎月,冷清月色在山林竹屋间笼罩,偶尔听得见几声虫鸣鸟叫。才出了门,却觉四周泛着森森冷意,杀气泛起。   计泯仇暗道不好,怎么这么快就叫人找了来?他回头一看不远处的竹屋,若是他现在回去,只怕会连累了那位姑娘。   不多时却绝一阵凉风吹过,黑衣人仿佛从树枝上抖落,将他团团围住,手腕儿依旧在生生作痛,他蹙起眉头,只觉得额上冷汗津津。他冷笑一声,站直了身体,环视四周,他计泯仇绝不做一个懦夫。   计泯仇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既然终究一死,那就战到最后吧。   四周的人围拢过来,来人一剑刺向他的脖颈,计泯仇堪堪避过,已是险极。他勉勉强强和这些人斗了几十招,每一剑都擦着身体过去,刀光剑影印在他的脸上,他看到自己脸色惨白,发梢上都沾着汗滴。只听一声脆响,手中的树枝已经被一剑斩断,他错过身,却惊觉背后一剑刺来,他要避开已经来不及,心里一凉。   他一脚踢开倒在脚边的尸体,却见一人站在他身后,一掌拍开了那人飞来的剑。那人从背后解下一张古琴,褐红色的古琴在半空之中翻转,发出阵阵嗡鸣,红衣翻飞,他席地而坐,古琴稳稳落在他膝上,狠戾的琴音,仿佛刺透人的耳朵,让人即便是灵魂也为之一振,四周黑衣人不敢近身半步,狼狈捂耳,乱作一团。   计泯仇只觉眼前这人少年容貌,却有不属于江湖侠客的风范,不知是哪位隐世高人。落叶萧萧,花木接错,风声紧呼,远处一轮皎月,竟然染上了一层血色,似为泣血。   那个姑娘蹦蹦跳跳的跑过来,看见这人,毫不迟疑的扑过去抱住,喊道:“雪雪!”   那少年松开一只手,把她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道:“小知,解决他们。”   那姑娘一手叉腰,猛地一仰头,曲指成爪,计泯仇只觉得寒气袭人,寒冰渐渐爬上那少女的手指,凝结成长约三寸的指甲,他只觉得这少女的身法快得惊人,只是一瞬,那四周的黑衣人就横七竖八的倒下,没了声息。   血滴从少女的指甲上滑下来,恰似一道暗色的线,滴落到褐色的泥地里。   少年慢条斯理的收拾好了琴,重又背在身上。   计泯仇再也沉不住气,抱拳客气道:“多谢阁下出手相救,不知阁下是谁?”   那少年疑惑不解地看了计泯仇一眼,然后淡定道:“小知,你救的?”   “是啊。”那姑娘点点头,抓着少年的一只手臂,又看了一下少年蹙眉叹气的神色,双手叉腰道:“怎么啦,老娘想救谁就救谁!”   那姑娘过来招呼计泯仇,“叫你不要担心啦,幸好刚才遇见了我家雪雪,要不然你就死定了!先回去吧!”   三个人回到了那间木屋,少年一路上沉默不语,好像不存在似的,计泯仇好像听别人提起过这两个人,但隔得太久了,怎么也记不起来是谁。到了第二日,两个人就要离开,梦知临走的时候觉得这孩子太可怜了,一件换洗的衣裳都没有,还要被仇家追杀,于是便硬生生地从那少年的包裹里扯了两件衣裳出来,留下句,“老娘已经仁至义尽了,以后怎么样就看你自己的了。”   计泯仇一连在竹屋里住了些时日,此时他不知道,他这一生都再也没有遇见过那两个人,他回想起那少年持着古琴,力抗群敌,以一己之力叫人不得反抗半分,是何等君临天下,叫人望而生畏。   ###   鬼阁。   徐风已经将鬼阁找了个遍,却没有找到徐月的踪迹,封尘到底把人藏在哪里?   昏暗地走道里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前方人影绰绰,隐约听见了谈话声,徐风放轻了脚步,放缓呼吸,悄悄的靠在墙壁上,前面的谈话就清晰的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长老,徐风此人机敏得很,要是被他知道他妹妹已死,定然不会在为我教所用。”   封尘随手接住掉落的树叶,捏碎在掌中,“那就不要让他知道。”   那人似乎极为气恼,“计泯仇着实太过狠毒,带不走徐月,又怕留着她好让我们要挟徐风对他不利,竟然下此毒手!”   封尘弯了弯唇角,若有所思地说,“这便是天意,徐风一辈子都栽在了他计家人的手里。”   那人将衣裳为封尘披上,系好了衣带,“长老,天冷了,回去吧。”   封尘点头,慢条斯理地往回走。   徐风怔愣地立在原处,原来竟是如此,难怪他寻遍所有地方也找不到徐月的踪迹,却原来她早就不在了。徐风深吸一口气,险些有些站立不住,靠着墙壁慢慢滑下,颓败地坐在地上,忍不住湿润了眼角。   月儿,哥真没用,保护不好你。   当年徐家落魄,徐风带着妹妹辗转来到了蜀地,饥寒交迫之际,是计槐出手相救,他本来感恩戴德,却不想计槐趁机将月儿软禁起来,说少主缺一个暗卫,只要他能保护少主周全,便可让月儿过得好。反之,他若不同意,或者少主有了什么闪失,便要杀了月儿,也杀了他。   他不时常见到她,她以前总是乖乖的,哥哥去哪儿,她就去哪儿,偶尔见到他也是笑得甜甜的,仿佛并不知道自己身处绝境。他恨极了,恨计槐为何要如此冷漠,让他们兄妹分离。他恨极了,为什么他就必须要用生命去保护一个仇家的孩子。他恨极了,计泯仇,你为何还是不肯放过我?   计泯仇,我若是再遇见你,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   山中无日月,计泯仇手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慢慢修行心法,武功修为也有了精进,计泯仇乃是计槐独子,计槐自然把什么好的东西都留给他,包括武功心法也是。只是计泯仇不喜学武,也就没体现出这心法的优势来,此番他下定决心,武功自然突飞猛进。   那少年留下的衣裳都是些红衣,红得似血,布料却是极好的,很不容易破,他在山中却也方便,只是他原本的衣裳是不能再穿了,皱巴巴的破了好多洞。他从山林里打了些野味儿,一只一只挂在竹竿上,风干了可以吃。   只怕眼下这几年,封尘在鬼阁中的势力更胜,他须得小心盘算。计泯仇将武功走了一遍,眼前又是计槐惨死的画面,以前他总是嫌弃他爹啰嗦又唠叨,每天乱七八糟的瞎操心,他不学武功还是不是一样好好的,什么事也没有,他爹总是恨铁不成钢地训斥两句,也就由了他了。却不想天人永隔,昔日种种便如梦似幻。   ###   蜀地到了夏季便是炎炎烈日,街上的人走着走着便要用帕子擦两下脸,货郎挑着担子在屋檐下边走边吆喝。这个时候,只有酒楼茶肆里的人是最多的,大家也都图个凉快,在靠窗的桌子旁吹着小风,谈天说地。   那年轻人一摇扇子,道:“诸位可知道金缕衣阁焚玉榜?”   这一提,对面那人隔着老远就来答话了,“听过听过!谁不知道金缕衣阁财大气粗,现在又办了个什么焚玉榜,说是只要入了前十,便可得到焚玉令,到时候吃饭穿衣啥都不要钱了,你说这日子得有多舒坦?”   “这又是怎么回事?”   那年轻人一收扇子,接口道:“金缕衣阁是卖衣裳的是吧?”   那人点点头,“是啊。”   年轻人一把扇子敲过去,“都说你要多读书了,笨死了!这长生客栈,长生驿站,长生酒楼全都是金缕衣阁的老板白氓开的,你要是有这焚玉令,到了这些地方一亮牌子,要什么东西随便拿,能不舒坦?这辈子吃喝都不用愁了!”   “竟敢有这么好的事情?我看那白氓白公子可不是一个大善人!”   “那是自然,”年轻人端起一杯茶水喝了一口,“到时候要是白公子要做个什么事儿,这些人就得要听从差遣,否则,嘿嘿,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那人一惊,“唉,这不是算卖给金缕衣阁了嘛!”   “谁说不是呢!”   “可是要说是我穷尽陌路了,我也要去试试嘞,那可不就算是飞黄腾达了!”   “啧啧,你以为那榜是那么好上的?”   那人尴尬的笑了两下,“我这不是随便说说嘛。”   年轻人一扇子敲在他头上,“就你话多!”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章   也就是这几日,似乎天底下所有的人气儿都汇聚到了长生客栈这一处,江湖豪杰聚集在一起,共襄盛举。两边的看台走廊上都或站,或坐着人,若是谁有胆量就可翻越围栏,落到擂台中央,和各路英雄比试一番。   比到了一半,有真本事的人早就已经显露出来,不再是碌碌无名之辈互相过家家似的切磋,真正是死伤无论,看到血腥处,有些姑娘还别过脸去不忍看,又是几声“噼里啪啦”的声响,又一个人被扔出了擂台。   “若是没有人在上台,那今日入前十的人便定了,请各位侠士……”   说到从此处,本以为一切都是板上钉钉,毫无疑问,却见一人凭空而至,一身红衣翻飞迎着烈日轻轻巧巧地落在擂台中央,只是一瞬,仿佛光与点都落在他身上,一头的长发只用一根枯枝挽上,才不至于散落在肩上,让人分不清楚,他到底是高雅出尘的隐士还是穷愁潦倒的浪客。   他的眼睛,不屑的,满含着轻蔑的环视四周,嘴角微微牵起,弯成一个鄙夷的弧度,俊美的容貌,又好似亦正亦邪。   负手而立,轻笑一声,“本以为焚玉榜来的都是些武林高人,却不想都是些没用的废物。”   这一句话却是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得罪了,喧嚣之声扬起,一时之间议论纷纷扬扬,心道这人有是谁,未免也太过狂妄自大了。   台上那人也听不过去,三两步走过来,忍住怒气道,“既然阁下有好本事,不如露两手,让我等瞧瞧,免得有人初出茅庐,分不出轻重,还以为自己是多厉害的人!”   计泯仇眯起眼睛,随意的打量了两眼这人,道:“死伤无论?”   那人一拍胸脯,“那是自然,阁下若是怕死,现在走也来得及,切勿意气用事丢了小命!”   计泯仇以前总是觉得,君子要明理,谦逊二字最为要紧,切不可莽撞,妄自尊大。可这是江湖啊,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再多的礼貌都比不上拳头厉害,那不过是位高者的修饰物,卑微者的借口。   他看着来人,眼中浮现出一丝怜悯,手中掌力聚起,静悄悄的,想要趁人不备之时下手,这样胜算好像多一些?   “且慢。”有人大声喊道。   计泯仇没有回头,漫不经心道:“何事?”   对面那人又开始喊话,是一个孩童的声音,却异常洪亮,“我家老板说了,让台下那位穿红衣的公子从前十中选出一名比武,若是赢了,便直接上那个名次,后面的人各自退一名,若是输了,那我金缕衣阁只当公子开个玩笑,不予追究!”   说是不予追究,只怕要贻笑大方吧?   计泯仇想了一阵,那阁楼上的人已经等得不耐烦了,问道,“公子可是想清楚了?要何人同您比武?”   计泯仇心思一转,慢慢转过身来,冷冷道:“不必多问了。第一在哪儿?”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心道这还真是个狂傲的人物,全然不把这些武林侠客放在眼中。   过了不多时,一个人踩着轻功,从看台上飞到擂台中央,稳稳当当的站住,对着计泯仇抱拳道,“幸会,鄙人练飞琰。”   这个人一身的蓝色长衣,白色中衣,外套一件深蓝色薄纱,是有几分飘逸出尘的味道。   “就是你?”   那人点头,客客气气的道:“多谢阁下不宁赐教。”   计泯仇也不想和他废话,手中掌力运起,两个人在擂台上一连过了几十招,身法都是极其的快,众人只看见场上两道人影迅速变换,忍不住用手揉了揉眼睛。   突然却见练飞琰手中被划开一道口子,血染红了袖口,只见他惊讶的睁大眼睛,“你手中藏了暗器!”   计泯仇不给他缓和的机会,步步紧逼,每每向着受伤虚弱处攻去,只是一转眼计泯仇就一双手掐到了他的脖子上,慢慢收紧。   练飞琰被他制住,计泯仇右手掐着他的脖子,左手抓住他的手臂,他的手上藏了类似于爪子似的贴手暗器,现在铁爪子深深陷阱他的皮肉里,仿佛扣到了骨头里,疼得他脸色发白。   “停!”   台上童子又喊道,毫无疑问,“这位穿红衣的公子胜出,是为焚玉榜榜首!”   台下有人看不过去,发现了端倪,嚷嚷道:“他胜之不武!暗器伤人!”   没等台上童子回话,计泯仇只是冷眼瞥向那人,笑道,“这焚玉榜好像没这回规定?只要胜出便可,我不是君子,自然没必要遵守君子的律条。”   听见有人拍手的声音,在安静的情形下格外清晰,众人循声望去,却见一个穿着白衣的公子站在那里,外套一件米色圆领褙子,袖口肩膀上衬着水墨竹兰,却有几分诗情画意。   “这位公子说得有理,焚玉榜确实没有什么不得使用暗器的规定,敢问阁下贵姓?”   “计泯仇。”   众人听见这个名字,只觉得有点熟悉,但是也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大约是忘记了太久,没人能反应过来。于是那个乐善好施,明理仁义的鬼阁少主就这么永远在众人的脑海里死去,而印象深刻的却是这个狂傲自大,亦正亦邪的焚玉榜榜首计泯仇。   “既然如此,那焚玉榜前十就定下了,中秋将至,我金缕衣阁便在长生酒楼为各位庆功,请各位务必准时。”   白氓话音一落,往那擂台上再看了一眼,计泯仇?他想起来了,不是传闻已经死了的鬼阁少主么?如今突然出现又性格大变,莫非——   他不由自主的微笑起来,看来这次焚玉榜真是别有收获。   待到白氓离开,又有人出来收了尾,这焚玉榜算是结束了。   ###   中秋本是团圆的日子,本应和家人在一起,只是来参与焚玉榜的人有谁不是形单影只,或是穷途末路,大家热热闹闹的聚在一起,却都明白自己不过是孤身一人,看尽云烟。   高朋满座,白老板举着酒杯一一敬了这些侠士,并把焚玉令交到这些人手中。计泯仇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整张桌子上只有他一个人,他兀自喝着酒,一杯又一杯,根本没有在意周围的人。   白氓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将焚玉令亲手交到他手上,道:“不知鬼阁少主怎么屈尊降贵肯到我这焚玉榜来赏脸?”   计泯仇拿过桌子上的焚玉令,鎏金的面,右下角写着几个字,“玉石俱焚”,工整的小楷,显出一丝疲惫郑重感。计泯仇将焚玉令收起来,“我不是少主了。”   白氓拿着酒杯的手微微一抖,没有接着问下去,就听见他轻声道:“我是阁主。”   白氓愣了半响,将酒杯举起,笑道:“那在下就在这里敬阁主一杯了。”   两个人举杯相碰,发出一声轻响,白氓放下酒杯,又道:“若是计阁主有难处,我金缕衣阁必然相助。”   “条件?”   “我们交个朋友,何谈什么条件?不过我这朋友要遇见什么事情要您帮个小忙,您可不能见死不救。”   “自然。”   白氓看了下四周的情景,宴会已经接近尾声,又道,“我金缕衣阁还为阁下备了些礼物,已经送到客栈。”   “多谢。”   ###   计泯仇回到了客栈,只见客栈的桌子上摆着一个檀香格子,丝丝香气透出,精致的雕刻,朱砂或轻或浅的描绘出花纹,透着一股诡异。   他打开盒子,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抖落清楚,是两件衣裳。又是如枫似血的红色,繁复的花纹,金丝缝制的衣缘,烛光下,好似活着的,流动的气息。   金缕衣阁的衣裳本来华贵,既然送给他他收着就好了,再说——   “谁?”   那人站在门外静悄悄地不说话,计泯仇看见窗外有一个黑色的人影子,欲推开门,好像又止住了,默默不语。   计泯仇走过去开了门。   门打开,计泯仇愣了神,然后他感到自己的心好像跳得越发的快,却生生屏住呼吸,生怕惊走了眼前这个人。   “徐风?”   徐风踏进来一步,走进屋内。计泯仇过去将门拉拢过来,发出“吱呀”一声轻响。   计泯仇微笑着走过去,笑道:“我还以为你死了,吓死我了,幸好你还活着。后来怎么样了?你是怎么逃走的?”   徐风不说话,半侧脸笼罩在烛光中,忽明忽暗。   过了一会儿,平静的声音传来,“你杀了月儿?”   计泯仇一愣,辩解道:“你说什么?我,我没有。”   徐风抿了下唇,他们计家的人那个不是狐狸和人精,说的话又怎么能相信,他不由得怒从中来,手中匕首握住,一刀对着他的心口直刺而去。   计泯仇只觉得眼前冷光一闪,他几乎睁不开眼睛,他眼前的画面好像放慢了无数倍,又好似快得分不清人影。他只看到他冷冰冰的暗卫面无表情的,冷静的,将匕首刺到他的心口上,眼神中没有一点迟疑和闪烁。   计泯仇清晰的感觉到刀锋拨开皮肉,刺进他的心里,又凉又痛,这种心里的痛,他一时之间竟然分别不出来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章   计泯仇添了添唇角,苦笑两声,“不是我杀的,你怎么会认为是我。”   徐风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闪烁,手中的匕首抽出,血色慢慢浸湿了他的胸口,计泯仇再也站不住,颓败的靠着门板倒下,咳了两声,唇角溢出血色。   “你还在狡辩。”   “不是我。”   徐风蹲下来,伸手拉过他的衣领,扯着他的衣裳,“你不承认?”   计泯仇悲悯的看着他眼中的怒色,仿佛要将他吞没,他怎么能忘了,当年徐风是被挟持到鬼阁的,兴许本来就对他恨之入骨,恨不得杀了他。徐风已经一手掐到了他的脖子上,恼羞成怒道:“你们父子没一个良善,全都是虚情假意的伪君子。”   “咳咳……”   徐风看着他的脸色从惨白又变得通红,他浑身上下都是血,血滴在地上,慢慢变成了褐色,他急促的呼吸着,然后又变得缓慢。   计泯仇留着最后的力气,对着他嘲讽似的一笑,眼中的神采变幻莫测,“她还活着。”   徐风一惊,“什么?”   计泯仇虚弱的,冷漠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里,“我若死了,你就永远都见不到她。”   徐风看着他眼睛闭上,手没了力气似的打在地上,呼吸已经极其微弱,晕过去了。   只要他有了弱点,所有人都要来利用,挟持,强迫,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徐风一拳打在地上,看了他一眼,转身出了门。   ###   等到徐风找了大夫来,计泯仇已经奄奄一息,估计快死了,地面也是冰冷的,所以他整个人都是冷的。   “你怎么还把人扔在地上,快弄到床上去!”那大夫一见这场景就着急了,催促着说道。   徐风没办法,只好救他拦腰抱起放在了客栈的床上,计泯仇脸色惨白,一点血色也没有,像是死了一样。   那大夫拿过他的手腕儿把脉,脉搏微弱,像是立刻就要停止了,大夫摸了摸自己的白胡须,“你们江湖人就是这么不谨慎,这一刀可刺得准,差点就要了命了。”那大夫皱着眉头,转过去写了一张药方,仔仔细细的交代清楚,又指挥徐风去处理了伤口,最后千叮咛万嘱咐要好好照顾,才收了银票走了。   徐风看见他心口上的刀上,闪过莫名的情绪,计泯仇已经不是当年不懂武功的计泯仇了,他完全可以避过,却好像失了神一般,动也不曾动一下,那匕首就稳稳当当的扎进了他的胸口。   一连昏迷了几日,计泯仇才转醒,他睁开眼睛看着客栈白色的床幔,四周都静悄悄地可怖,他转头,看见徐风站在他的床头,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好像是一尊雕像,一身的玄色长衫,啊,幸好不是黑无常。   “你说她还活着?”   计泯仇稍微活动了一下,才觉得心口处刀上疼痛,他惨白了脸色,额头上都是冷汗,打湿了发梢。   他不言不语,看来徐风是不打算给他吃药了,他转头望向他,笑道,“去熬药。”   徐风攥紧了手中的剑,抿了下唇,一言不发的离开。   计泯仇喘了一口粗气,冷笑一声,眼神闪烁的看着窗外,已经过了中秋,一片萧瑟凄凉的景色,枯黄的树叶辗转落在窗台上,风也是凉的。他冷飕飕的把被子往上提了提,叹一口气。   过了不多时,徐风就回来了,顺便手上拿着一碗药,一声重响放在床头,药汁在药碗里荡漾,冒着热气。   “喝吧。”   计泯仇看了一眼药碗,又看了一眼徐风,虚弱道:“拿不动,你喂我。”   徐风只得坐在床沿上,手中拿着那碗药,舀了一勺子递到了他唇边。计泯仇唇角碰了碰那黑乎乎的汤药,嫌弃道:“好烫,你吹一下。”   徐风忍无可忍,将药碗放在床头柜子上,“你把她藏在哪儿了?”   计泯仇心中寂寥,唇角却扬起一抹笑意,“我把她带走了,藏在你不知道的地方,你永远都找不到。除非我告诉你。”   他得逞地,肆无忌惮的笑意,令徐风恨不得再在他胸口插上一刀,却偏偏受制于人。   “喂我喝药。”他平静地说着,笑容冷了下去。   徐风再次拿起药碗,手指因为过于用力而骨节泛白,甚至在微微颤抖着,他将勺子第在他唇边,计泯仇正要开口,只见徐风扬起碗将所有的药汁都洒在他身上。   滚烫的药汁洒在伤口上更是痛上加痛,黑漆漆的药汁染在白色的里衣上,显得有些恶心。   计泯仇咬住嘴唇,才没有痛呼出声,他努力缓和下脸色,让自己不要显得难么痛苦。他弯了弯唇角,“若我死了,你就再也见不到她了,只有我知道,你想清楚。”   哪怕他怀疑他是在骗他呢?   没有办法,他只有相信他所说。   徐风忍住怒气,不言不语。   “衣裳脏了,给我换掉,伤口也要重新包扎。”他的眼睛看着前方,平淡的吩咐。   如他所说,徐风从他的包裹里找出了一件衣裳,掀开被子,拉过他解开了他里衣的衣带,他的皮肤异常的白,伤口狰狞。在加上那一碗药汁泼过去,情况自然更加恶化。   他不声不响,像个木偶人,眼神平静无波。   徐风将伤口重新包扎,又将衣服给他重新穿上,将衣带重新系好,又把被子重新换了一个方向,让被药汁浸湿的那一面放到了脚那一头。   计泯仇静默不语的看着他,轻声说了一句,“出去。”说完他便闭目养神,装作睡熟了。   徐风一动不动的站在他床前,一只手想要去掐住他的脖子,他的手发着抖。他咬了下唇,猛地把手抽回来,转身出了门去。   计泯仇的伤势时好时坏,反复无常,一直过了两个多月的时间才差不多渐渐好了,毕竟练了武功的人体质与寻常人不同。   计泯仇能下床的第一天起,就不在吃药了,偶尔咳个两声,皆是撕心裂肺。徐风只是在一边冷冷的看着,也不去关心,有时看见他伤口又渗出血迹,也只是当做没看见。他只是想知道计泯仇到底把徐月藏在了哪里,是不是在说谎骗他。   计泯仇自然知道一直这样下去,徐风不可能相信他,他一定要再加上一个锁,万无一失。   徐风回来,看见计泯仇手中拿着一颗白色的药丸,看了又看,然后对着他扬了扬眉,招手,“过来。”   徐风提着剑走过去,“何事?”   计泯仇亲切地笑了几声,像是寻常撒娇一样,“你处处想要害我,万一我带你去见了你妹妹,你就杀了我怎么办?这颗毒药——你吃还是不吃呢?”   他一身的红衣坐在枯树下的一块青石上,落叶不时的飘落下来,顺着他的长发滑到杂草间,他的皮肤白得过分,像鬼似的。   计泯仇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徐风的剑迎着他当面刺来,计泯仇偏过身,旋即站起来,手中铁爪子锁住剑锋,两个人僵持不下,一直就这么望着,谁也不收手。   计泯仇轻咳了一声,“你当真想要我死?”   徐风沉默半响,收了剑势,将剑收回剑鞘,一瞬间灼人的剑光尽数敛去,他抿唇伸出一只手来,“给我。”   计泯仇将药给了他,只见徐风接过就吃了,没有多少表情,只是眼神里闪出疑惑不解的神色。   计泯仇坐下来,双手撑着下巴,眼神仰视着他,笑道,“是甜的吧?”   徐风怪异的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越是甜的东西越有毒,这可是剧毒,你的小命就攥在我手里了。”他说着说着,沉下脸色,倏地又站起来,伸手指尖轻轻摸着他的脸,恶狠狠地说:“以后你就是我计泯仇的人了,一辈子都是,就算做了鬼也是,来生我们还要在一起,我的暗卫。”   徐风看着他的眼睛,像是着了魔一样,被恶鬼缠上似的浑身发冷,他伸手甩开他的手,皱着眉头,恭敬道:“希望您不要食言,主上。”   “我什么时候偏过你呢?”   ###   两个人再次走出客栈的时候,已经入了冬,行人都换上了冬衣,裹得一层又一层,计泯仇没加衣裳,却叮嘱徐风多穿两件,免得总是损耗内力,不太好。   徐风从来不问计泯仇为何不加件衣裳,也不关心他冷不冷。计泯仇想,若是徐风会问他的话,他定然会扑过去挽住他的手臂说,“因为我想你抱着我,这样就不冷了。”   可是他还是孤零零地走在前头,他冷冰冰的暗卫跟在身后,走过的人都要往这里瞧上两眼,心说是哪一对主仆这么怪异。再说,那穿红衣的年轻人真是好看,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   “徐风,你那张图纸可是真的?”   “自然。”   计泯仇早就看过那些守卫部署,以及现在掌权的长老和舵主,从白氓那里得到的消息来看,封尘这几日去拜访了江南神门,不在阁中,那此事就要好办许多。   “封尘此人诡计多端,不过选的都是些没用的废物来掌权,”他又补充了一句,“当然,除了你。”   徐风只当他没说,继续不言不语的跟着他走。   “柳迁之这个人贪生怕死,过于警惕,到时候,我若是让他们狗咬狗便好了,一定要赶到封尘回来之前,到时候任凭他有多大的能耐,也掀不起波浪。”计泯仇一边思索着,一边道。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章   计泯仇再一次站在鬼阁的门前,却觉得物是人非,沧海桑田,鬼阁的装潢都没有变,仿佛还是临走时的样子,只是已经没有人等他回来了。   这下是徐风走在前面,他乔装打扮成跟随的侍卫,徐风向把手的人亮了舵主令牌,那两边的侍卫便毫不迟疑的让开了道,计泯仇明目张胆的走了出去,走到半路上听见有人在小声谈论。   “原以为大长老是个明理仁义的人,却不想一掌了权就变了样子,实在是让人没法琢磨啊。”   旁边那个搭话,叹气,“当年小少主在的时候,若是遇见阁主责罚,还能稍两句好话,现在也没那个福气了。”   两人嘀嘀咕咕的说了半天,却偏头看见徐风从远处走过来,当即闭了嘴,正正经经的站岗,等两人经过的时候齐齐鞠躬,计泯仇心思一转,看来那封长老也不是人心所向,只是当时为何会有人支持谋反,其一怕是有一股势力强势协助,其二也应该是他那死去的爹太过残忍了。   不过这鬼阁的事情谁又说得清楚,如果不强制控制,不知道又有多少事端。   计泯仇走了几步,便觉得那插在心上的一刀好像又开始隐隐作痛,以及被挑断了手筋重新接上的那只手腕儿,撕裂裂的疼。   他跟着徐风走,暗自将守卫的站岗地点都清清楚楚的记住,又将格局在脑子里拼成完整的图,两人直接转到了西边的院子里,那院子里住的是柳迁之,掌管着大约两成的势力。   “徐舵主请留步。”   徐风抬眼,“我找你们主子有要事相商,若是耽搁,阁主怪罪,我等不敢担当。”   那两人一对眼,“主子正在休息,请舵主等些时候。”   “此事十万火急,我自然是不怕,不知道柳长老是否也不怕。”   “这……”   “退下。”却见一人从房中走了出来,睡眼朦胧打着哈欠,衣裳到穿不穿,头发能看得出来是稍微离了两下,但还是乱。   “徐舵主请进。”   两人走进了房门,却见房中脂粉气颇重,却原来是打扰了人家的好事。   计泯仇敛声屏气的听着两人交谈,找机会下手,望向外面却见门卫把手严密,若是这里打斗声太大,必将察觉。   过了不多时,门内女子已经穿戴整齐款款走了出来,一身翠烟罗裙,身材妙曼,风情万分。   “愣着作甚,还不快去给舵主备茶。”   那女子应了一声,便出了门去,过了一会儿,便端了茶过来。芊芊玉手托着茶盘,悄无声息的放在桌子上,便一言不发的退下,立在柳迁之身后。   柳迁之自顾自的端起了茶,微微抿了一口,却不觉得有什么,见徐风不动,却想劝说两句,突觉腹中绞痛,失手打翻了茶碗,滚烫的茶水泼了一桌子。   不料事情突变,两人具是一惊,计泯仇眼疾手快,怕他呼救引来麻烦,当机立断点了他的哑穴。此人摔在地上,双目圆瞪,一口乌血吐出。   “你又是谁?”   计泯仇瞅那女子问道。   只见那女子漫不经心,缓缓走过来,忽而一笑,“奴婢听白老板差遣助各位一臂之力。”   白氓此人果真了得,竟能猜到他的打算,并派人暗中打入,看来就算是他收回了鬼阁,也要仔细盘查了,说不定这其中还有金缕衣阁的细作。   计泯仇从他身上扒下了令牌,随手收在了袖子里,解决了他就好办了。   于是过了不到半响,住在鬼阁的几个阁主都得到了消息,现任掌权人封尘走时,说要几位长老将令牌交给柳迁之保管,从此不得在调动鬼阁人员,否则当以谋反之心论处。   说道此处,众人自然是不信的,于是纷纷飞鸽传书去质问远在江南的封尘,或者差人快马加鞭的传信,只是鬼阁与远在江南的神门相隔甚远,绝无法在三日之内返回,便是封尘得到音信赶回来,也于事无补。   他错就错在,不该以为他计泯仇已经死了;错就错在,不该在这时候离开。   那姓柳的何德何能,难道以后这几位原是平起平坐的长老全都要当他的下属,听他的差遣吗?   几人怒气冲冲的赶过来,却见舵主也在,不由疑惑,遂问道:“不知徐舵主前来所谓何事?我巴蜀鬼阁的舵主没有长老差遣是不许回到总舵的,难道徐舵主不清楚?”   “我此次前来便是受长老差遣,告知几位,需将令牌交出,存放于柳长老此处。各位还是不要违抗封长老的心意。”   “这封长老是怎么回事,难道竟是要过河拆桥?当初鬼阁之变原是商量好的,怎的现在又变卦!难道是嫌我等抢了他的风头,简直欺人太甚!”   “这我便不知了,只是长老旨意如此,我不敢违背,若是诸位执意不肯,请恕我无礼。”   徐风说罢便一手扶住腰间佩剑,一脚后退半步,是为防御,眼神微冷。   这剑拔弩张的气势让在场的人都敛声屏气,似乎只一瞬就要刀剑相向。   “我为何信你,若是你胡言乱语,装腔作势,骗我等服从,等到将来长老返回,岂不是笑我等愚不可及!”   “叫柳长老出来,何必装模作样呆在屋子里当缩头乌龟!”   那两旁是侍卫立即拦了上来,“主子正在休息,谁也不见。”   却见此时,柳长老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各位何必在寒舍大呼小叫,可是有损我鬼阁颜面!若是有事相商,且进屋来!”   几人一听,也是这个理,且进了屋,我和你来慢慢理论。   屋子里燃着熏香,袅袅轻烟从香鼎上徐徐升上,将屋子里所有角落都溢满。   几人一人一根太师椅,绕着坐了一圈,桌案上摆着几盏茶,有人问道,“这是什么香?”   “这便是那名贵的龙涎香,只是前些日子忽然得了一块,叫人做成了香料。”   这香闻得人浑身舒服,实属惬意,随手捻着一碗茶,只觉得那茶也是那般香气袭人,不觉耳聪目明,仿佛置身仙境。   “这又是什么茶?”   “此茶便是大红袍。”   “大红袍?”   “天下只此一株大红袍。”   转眼已经到了黄昏,金黄的光线顺着窗户打在桌案上,一片一片的像是刻在桌子上,计泯仇看着这几个人,心想,人生真是变幻莫测,这几位都是叔叔辈的人了,少时时常带着他玩耍,院子里装老虎吓唬他,他被吓哭,又果断的掏出松子糖来哄他。   不过,现在——   一人将茶碗打翻在地,怒道,“什么大红袍,龙涎香!这是江湖上人人避之不及的绝命毒——飘仙散!”   众人一惊,发觉内力尽损,气息凝滞,依然是案板上的鱼儿任人宰割!   “你到底是何意!”   “徐舵主,柳长老,莫非是想谋反不成!”   计泯仇安静的坐在椅子上,纹丝未动,逐渐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慢慢取下来,随手扔在桌子上,笑道,“几位长老,一别多时了。”   “小少主?”   “难怪难怪!我道是谁,却原来是斩草未除根,催命的来了!”   “柳迁之呢?”   计泯仇无限惬意的指了指地上的人皮面具,似乎还带着一丝血迹,“喏,在那儿。”   对啊,刚割下的人皮,现做的人皮面具。   “你们不想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就要听我的差遣了。本来,这鬼阁便是我计家的。”   都说是三岁看到老,这孩子小时候又慷慨大方,又温文尔雅,仁义礼智信没一样不占,哪知道现在变成这个样子,莫非就没有转机吗?   “少主当真忍心,当年却是孩童时,我等也不曾亏欠少主,想来少主也是我等从小带到大的,也算是半个长辈,你这般可是违背了那孝义二字。”   计泯仇一挥手,将手中的白净瓷瓶扔到徐风手中,“里边的毒,一人一颗,快喂。”   徐风走过去,抓住一人下巴,强制将药喂了进去,酸苦的药丸入口即化,那人呛得一哆嗦,就听计泯仇道:“各位既然不把我爹看成是兄弟,便不要把自己当成是我的长辈。”   “计槐又何等将我们看成是兄弟!时刻提防,残忍至极!”   “小少主不知你爹残忍,原以为他是那般慈父呢!”   计泯仇缓缓站起身来,慢慢走过去,眼神一冷,一巴掌甩在那人脸上,抑制不住手掌生疼,那人却是被打得耳朵一聋,血从耳郭里流出来,疼得死去活来。   “所以你们就联手杀了他,把鬼阁拱手让给封尘那个狼心狗肺的狡诈之人,妄图将我一起斩杀,挑断我手筋?”   徐风听到此处,略微抬眼看向计泯仇的手腕儿,上面有一道剑伤,丑陋狰狞的疤痕斩断了整个手腕儿。   计泯仇还是善良的,没有直接弄死他们已经算是顾及当年的情分了,那些毒药都是定期服用便可无事的,只要这些人不在乱来,当然,会好好的活下去。   世间风云变幻,就是这般奇妙,合散消息,安有常则?   计泯仇重登阁主之位,那是名正言顺,似乎也有人期待着小少主像以前一样宅心仁厚,那可比谁来掌权都好得多了。   只是在众人的期待中,他们的小少主,已经变了个彻底。   一身如枫似火的红衣,脸色冷峻,便是忽而轻笑一声,也是嘲讽似的冷笑,永远高高在上,谁也不能违背他的命令,那作风,像极了当年的计槐。人员编制已经大换,全都变成了徐风的下属,那几个信得过的,眼下这边的人,根本不敢随意造次,心中皆叹,若是当年没有那场鬼阁之变,此人也许还那般温和侠义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章   封尘原本以为那少主不足为患,也相信就算他出现,依照那性子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夺回鬼阁,他看着那飞鸽传书,捏碎在掌中,“看来确是我轻敌了。”   “长老,您有何打算?”   封尘咳了两声,消瘦至极,身后那人显出痛惜的神色,打算相扶,却见封尘往前走了一步,依旧笔直的站在那里,隐约能看见发际的几缕白发。   “我到要去看看小少主怎样了,但年我挑断了他的手筋,他可恨死我了。”   ###   “长老,请解下佩剑。”   “封长老还是长老!岂容你个下人呵斥!还不快给我退下!”   “阁主有令,若是封长老回来,定要先将佩剑摘下,否则便不允许进入这大门。”   “你——”   封尘挥手制止身后那人在做争辩,摆摆手,让他将佩剑取下来。   两人进了门去,却见四周守卫已换。   大殿之上。   计泯仇半靠石椅上,瞥见来人,“长老果然好胆量,现在回来,怕是为时已晚了。”   “我当日不杀你,便提防着这一天,小少主,你还是太急躁了。”   “是么。”计泯仇随手将挡住眼睛的头发拨开,“可我总是看不惯有人在我的位置上作威作福。”   计泯仇猛然抽出身旁长剑,剑锋一指,寒光摄人,转眼已经到了封尘跟前,一剑横到了他脖子上。   封尘纹丝未动,连眼睛也未眨一下,封尘那侍卫也是急了,手中长剑拔出,正待一剑向计泯仇咽喉刺去,却叫一旁徐风先发制人,挡住了剑锋。   过了半响,计泯仇放下剑锋,“我可不想就这么杀了你。”   “少主,一路走来,皆听这阁中之人说起你性格大变,走了计槐的老路,在我看来,你却是一点没变,你这读书人的脑子里,还是装着那五常。”   计泯仇猛然想起,当初封尘也是这么嘲讽他的,他捏紧了拳头,却强忍住让自己显得更随和淡然一些,笑道:“留着你,自然是为了看你的笑话。”   计泯仇一剑挑断了他的手筋,封尘闷哼一声,却见手腕儿鲜血直流,正所谓一报还一报,却没成想来的如此之快。   “下去。”   “是。”   封尘慢慢转身,看向那边忠心耿耿的侍卫,“走了。”   “长老!”   计泯仇看着他的背影,越发觉得此人捉摸不透,不知道他又是打得什么主意,更应该小心提防。   徐风静默的站在他身后,却见计泯仇忽然转头,“我的暗卫,你什么时候才能这么忠心耿耿呢?”   “属下一直对主上忠心耿耿。”   早知道他再说违心的话,不过听到心里却意外的让人觉得心情舒畅,计泯仇冷下脸色,从身后拿出一个面具,将面具待在他脸上,冰凉的触感,仿佛将灵魂也禁锢了。狰狞的面具覆盖了大半张脸,透着青铜光泽。   “在人前可不许摘下来,你是我的暗卫,不能给别人再看了。”   “是。”   “走吧,我带你去见你妹妹。”   徐风站定,忽然觉得有些愣神,透过面具看向计泯仇,这个人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奸诈狡猾。   两个人出了鬼阁一直往东而去,到了附近一处山林,这山林里不算是人迹罕至,至少有路可走,沿途可以看见一些居住在山林中的山民的房屋,两个人一直走,走到一处农舍,计泯仇转手拉住徐风,“你等等。”   两人藏身在树后,却见不远处一女子从远处小溪那边走过来,手中提着一个篮子,篮子里估计装的便是一些野菜山菇,女子在井水边将那些野菜洗干净了,放进筲箕里,晾在架子上,只看到侧脸和背影,但徐风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徐月,决计不会错的。   他一步正要出去,却被计泯仇扣住手腕儿,冷声道:“我说带你来见她,可没允许你们相认。”   “你——”   “你若是不想她现在死,就休要做声。”   徐风无法,那女子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总是侧对或背对着他,但她的举止的确又是徐月的样子,徐风心急如焚。但又拍计泯仇加害于她,便忍住不做声。   看了半日也没个结果,只好做罢。   计泯仇走在前面,徐风跟在身后,山林里寂静无声,偶尔枯叶掉落,或是树枝挂住了人的衣衫。   “不要私自到这里来,否则,我定然会让你后悔的。”他转过身,看着他脸上的面具,笑道,“你知道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   “何事?”   白氓看着来人,全没有倦怠之色,却也不是意气风发,平常的,却又让人不能轻视。   “难道计阁主已然忘却当初答应白某之事?”   “白老板助我良多,怎敢忘却。”   白氓将画册从书架上取出来,封面是白色,只是用作记录文字之用,白氓将画册摊开在他面前,翻开第一页,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几个字“雪狐令牌”,却听白氓解释道,“相传这便是当初天山魔教叛逃的那位星主送予各个门派的令牌,若是拿着令牌找到天山去,便可命令那现任教主完成一件事。”   “可有线索?”   “只是谁也不知道这令牌究竟长什么样子,因为到目前为止,根本就没有人见过。”白氓手指敲击着桌面,发出一声又一声沉闷的声响,令人莫名心烦。   “或是谣传?”   白氓笃定的看着他,“不,的确存在。”   “你可知道数百年前有个鬼笔书生徐言叶,此人说来奇怪,明明只有短短浮生几十载,却可以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博古通今,他编撰的书,还请阁主多加留意。”   白氓接着翻了几页纸,“后面记录的都是些只言片语,皆是从那书上摘录下来的。”   “原本在哪里?”   这些零碎的东西根本看不出来有什么,只是徐言叶此人言辞古怪,让人生疑。   “这是我派人从长安城揽月山庄里抄来的,那位庄主可精明得很,把藏书看得死死的。”   计泯仇粗略翻阅了几页,心中也有疑云,天山一门神秘莫测,多年来江湖征讨从未断绝,却无人能攻入魔教内部,若说雪狐令牌是天山一门所发……加之徐言叶提及天山雪狐,不知又有何关联。   白氓见计泯仇似乎也对这雪狐令牌颇为好奇,于是便将那白书递在他手上,“这书一时半会儿不能阅完,不如阁主拿回去仔细揣摩。”   计泯仇本不是多事的人,只是此事若探清原委,不知道又有多大的秘密浮出水面——他还是有几分好奇的。   他将书收好,与白氓道别,便转身出了门去。   金缕衣阁果真金碧辉煌,其中官宦富商数不胜数,人声嘈杂,四处那些身着翠衣的女子当是武功绝顶之人,竟然能请得动,来做这小小成衣铺子的侍女。   一路出了金缕衣阁,回头却不见徐风的踪影,大约又是跑到不远处哪里躲藏起来了,暗卫暗卫,哪有顶着暗卫的名头光天化日之下带着面具走来走去的。   计泯仇轻笑一声,往四处望去,此时不远处飞奔过来一个人,一身的道士袍子,一缕胡子要掉不掉,在他身边一掠而过。   那是硝石的气味。   接着一队人在后面款追猛赶,一时之间整跳街上鸡飞狗跳,周围的行人被撞到一边,跌在地上哎哟哟的哭爹骂娘。   计泯仇错开一步,走到人群边缘,却忽然起了玩笑的心思——不如装下柔弱引人出来吧。   于是焚玉榜榜首,鬼阁阁主,宁死不屈的小少主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四肢不协调地被人撞倒在地上,险些就要一步摔倒一旁的明月湖里。   计泯仇会泅水,因为他曾经掉下去过几次。   不过此番摔法十分有损英姿,只听“噗咚”一声,整个人沉入水中,一瞬消失不见,他沉沉浮浮睁开眼睛看着周围的湖水,一片清澈碧水,几尾红鱼游过。   耳边什么都听不见了。   周围的水冷得彻骨。   他就像是一个傻瓜一样。   他忘记了,他已经不是当初的计泯仇了,徐风恨死他了,恨不得他死,怎么会真正管他的死活?   他十分想笑,但是一笑就呛了水,想了想,还是暂时不笑了。   不知道是哪个地方,还是随着水流漂泊了多久。   不过是一潭死水而已,想来也漂不到多远去。   于是当计泯仇自觉自愿的出来的时候,已经快到了傍晚了,大冬天的冷得要命,他从水里里爬出来的时候,遇见的人通通以为见鬼了,一身湿哒哒的红衣,淌着水,头发乱糟糟的披在肩上,人消瘦至极,露出的皮肤无一处不惨白。   他定定的站在湖边,任由湖风吹着,更冷了。   冷过之后,却觉得浑身滚烫得可怕。   他慢慢往回走,近乎一步一晃,面无表情,像是九幽阴灵,永堕阎罗。   他远远看着那个人影,黑漆漆的,修长的影子站在桥上,也看着他。   计泯仇运起轻功腾空而起,飞快掠到那桥上。   徐风看着他,只觉一股大力传来,他就被人扑到在了石桥上,计泯仇惨白的脸色近乎狰狞的看着他,问道,“我的暗卫,你为何不救我?”   徐风不言不语,只觉得这个人全身冰冷得很,连带着他都冷了起来。   “属下以为主上故意如此。”   计泯仇双手掐住他的肩膀,手劲儿之大,仿佛要在他肩膀上抓出一个窟窿,水滴顺着他的发梢滴在脖颈上,像眼泪一般凉薄。   “我就是故意的。”   计泯仇恶狠狠地看着他,忽而低下头在他唇上咬了一下,那一下咬得可重,唇角都渗出血迹,徐风心中一颤,眼神惊诧的望着他,一瞬间又浮现出恼怒的神色。   计泯仇面无表情的舔掉他唇角的血迹,伸手扯着他一缕头发,冷道,“下次你要救我,明白?”   徐风没有回过神来,过了半响,才道,“是。”   计泯仇从他身上爬起来,将眼前的头发整理到耳后,“走吧。”   徐风跟在他身后,回鬼阁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章   寂静的寝室里点着灯,计泯仇翻看那本书,烛光朦胧印在泛黄的纸上,更是看不清楚,几个字影影绰绰,斑驳昏暗。   “你去哪儿?”   “属下不敢打扰主上。”   计泯仇一手拿着书,偶尔翻看几页,“站在这里,不准离开我三步远。”   徐风站在他身后,一片漆黑,他自己也是一片漆黑,所以便如同一个巨大的影子,静默无声的立在那里。   计泯仇通过桌面上的铜镜看着他,此时面具已经摘了下来,露出原本的面目,一双眼平静如同深潭,鼻梁直挺,略微偏厚的唇,微微抿着。明明已经极其不耐烦,却还是不做声,耐着性子等他看完书。   计泯仇故意慢慢翻书,一字一字的看个清楚,转眼间已经过了两个时辰,徐风一动不动的站着,像是一件摆设。   计泯仇不太忍心他站这么久,总算是伸了伸懒腰,打着哈欠,“累了,想睡觉。”他撇了一眼无动于衷的人,提醒道,“抱我去睡觉。”   难道你不会自己走吗?   计泯仇看着他的眼睛,冷笑一声,“没听见?”   徐风无奈至极,慢慢走过去,迟迟不动手,计泯仇也一本正经的望着他,微微眯起眼睛。   徐风还是走过去,一手从他手臂下方穿过,一手穿过腿弯,将他抱起来。徐风目视前方,一步一步把他往床边走。大约是一动不动的站了太久,导致他全身僵硬,手臂使不上力气。   计泯仇已然察觉却不做声,他抬眼看着徐风俊朗的脸庞,虽然是自欺欺人,却还是忍不住泛起暖意。   徐风走到床边将他放下,却一阵腿发麻,站不稳,险些跟着倒在床上,幸亏他反应敏捷,只是用手扶了一下床栏,便又重新站得笔直。   “属下告辞。”   徐风转身欲走,却听计泯仇戏谑似的喊道,“站住。”   “脱衣服。”   徐风拿着剑的手都在发抖,忍无可忍,想一剑往他脖子上划,抿着唇:“主上何意?”   “鬼阁重掌,如今正是格局不稳之时,若是有人行刺当如何?你既是我的暗卫,自然当日夜守候身边,以防不测。”   “属下就在附近,不会离开。”   计泯仇已经悉悉索索的脱了衣衫,只着一件里衣,一头青丝解开,一直披散到腰间,“我不过体恤你久站劳累,为何你偏不知好歹?”   徐风反倒觉得自己太过警惕做作,随即也放下戒心,将外衣除去,轻轻巧巧的躺在他旁边,然后就别过脸去不在看他。   计泯仇也不说话,两人静默不语,一直到了半夜,也不知道睡着没有。直到第二日起来,却见徐风已经穿戴整齐,立在床边,他的衣裳领子立起来,遮得严严实实,头发一丝不苟的束起。   计泯仇从那张十分大的床上站起来,里衣在晚上到处滚动的过程中已经松了一半,垮在肩头,他一偏头,朝徐风走过去,伸手拉住他一只手臂,另一只手摸到他的领口处,手指插到他衣领里,手用劲儿一拉。   徐风满脸不自在,却见徐风笑了起来,只见那衣领子遮住的地方一片被啃出的痕迹,计泯仇又将衣裳给他理好,“我素来睡觉便不安分,只是委屈你了。”   徐风抬眼正好看见他白皙的脖颈,精巧的锁骨,似乎身上还带着一丝香气。   愣神间不知何时计泯仇已经将衣裳穿戴整齐,正在穿鞋子,过了不多时侍女将洗漱的用具端上来,眼神略微惊诧,然后默默去吩咐人多准备了一套过来。   ###   计泯仇料想鬼阁藏书楼也算是藏书丰富,不如去那里找找。   徐风被吩咐找书,此时蹭了一身的灰,却从最里面的一排书架的边上拿出一本书,发现那本书残缺不全,封面依稀在,写着,“鬼笔书生徐言叶”几个鲜红的大字,下面一行细黑的小字,“神鬼阁”。   计泯仇翻开书,大约是讲的几百年前的还魂丹,以及久远到不知千年之前的鬼帝之事,只是这其中描述的人物,倒是和他几年前鬼阁之变被人所救的那位红衣少年有些相似。   同为疯花泣月,琴音乱舞。   他揉了揉额头,却觉得心乱如麻,就算是武功盖世,也不可能活上千年。   既然这几本书,其一在长安揽月山庄,其一在巴蜀鬼阁,那说不得还有些藏在江南神门。   那可得斟酌一番。   各大门派的藏书阁是不许外人进入的,就算是门中人,也当得到掌权人应允才可进去。   既然打定主意,便不再推迟,即日动身前往江南神门。   ###   这条道上也是人来人往的,只是越是到了城边越是人烟稀少,鬼阁本就是立在悬崖峭壁之上,城镇周围也是群山环绕,栈道崎岖,十分凶险,自古以来便有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就算是会些武功,也要十分注意脚下。   等到离开蜀地,莫约过了十日路程,只是计泯仇并不急躁,一路只当是游山玩水。徐风依旧没有什么变化,只是静默跟在后面,不近也不远。   两个人找了间客栈,正要被小二领着上楼,却见东南角上人声喧哗,计泯仇循声望去,只见一人长得膀大腰圆,虎背熊腰,脸上一圈络腮胡,手中拿着一根皮鞭,正在往人身上抽。   那女子生得小家碧玉,却又柔弱得可怜,周围一群人有想围观的,却被一声呵斥,不能言语,瑟瑟的躲在一边,时不时的往这边瞄上两眼。   “你这贱人却也敢半路逃跑!当大爷我逮你不住!”   那女子呜呜哭了几声,颤巍巍到,“你将我掳来……却,此般强词夺理!”   说着又是一阵鞭子落下来,却见一人挥手将鞭子接住。   这变故来得突然,却见此人一身玄色长衫,身材修长,腰配长剑,脸上带着一张狰狞面具,眼神冷峻。   莫约知道这人不好招惹,却依旧撞着胆子呵斥道:“你是何人!劝你少管闲事,免得惹祸上身!”   徐风见他刀上刻着一个狼头纹样,江湖上却不曾听说以这作为图腾的教派,大约是附近山头上的山贼罢了。   徐风转头瞥见计泯仇站在梯子口,手掌展开并拢,往斜下方一划,眼中闪过厉色。   徐风照办,剑挥出,那人便被一剑割喉,倒在地上,已然死不瞑目。   那女子发出一声尖叫,抱住头,似乎已经吓坏了。   徐风半蹲下来,将那壮汉身上的财物都搜出,递到那女子手边。泪眼朦胧的一看,只见眼前面具狰狞,却没想到心肠却不坏。   “小女子多谢大侠救命之恩,永生永世,永不忘怀!”   徐风只是站起身来,道,“非我本意,主上吩咐罢。”   那女子顺着徐风的目光看去,却见一人站在人群中,身着红衣,也是俊美无匹。这时候却见人搭话,“那人可不是善类,公子杀了他,恐怕会引来同党报复!”   “只是那狼老三作恶多端,死了便死了,恐怕连累公子啊!”   “公子还是快些离开此地为好!”   却只见那位公子浑不在意,冷笑道,“鬼阁阁主计泯仇在此,谁人胆敢放肆。”   此言一出,整个客栈里安静了一瞬,忽又闹腾起来。   “鬼阁?”   “却原来是鬼阁阁主到此,早听说当今鬼阁阁主计泯仇是为焚玉榜榜首,当日……”   计泯仇向徐风招了招手,徐风走了过去,两人跟着上了楼,那小二疑惑不解的走开,道,“难道鬼阁却是如此贫困?怎的只要一间房?”   徐风只是疑惑于,为何计泯仇会出手相助,难道只是为了出风头?   夜色朦胧似水,月辉透过窗柩撒到地上,更有几分冷意。   徐风实则不愿意跟计泯仇同睡一床,不过屈于此人威逼只好作罢,两个人沉默不语,计泯仇从一躺下就不在说话,安分得紧,徐风便认为他睡着了。   过了莫约片刻功夫,却觉计泯仇双手双脚缠了上来,翻身压到他身上,他一点也不重,就是这举止太过古怪。   计泯仇睁着眼睛,目光恍若冬日里的一片萤雪,亮极了。   “主上?”   计泯仇搂住他的脖颈就吻了上去,冰凉温润的唇印了上来,似乎还透着一股冷香,徐风想挥手把他拍下去,却觉计泯仇侧头在他耳边轻声道:“门外有人,杀了。”   说罢便往侧边一趟,闭目养神。   徐风随手拿起桌子上的长剑,踩着鞋子走到门边,将门一拉,却见那人脖子上刻着狼头纹身,知道是狼头山的人。眼前白光一闪,那人料想要先发制人,却不知武功差距太大,被徐风手起剑落斩于剑下。   徐风不在多管,返回客房中,“主上,是狼头山的人。”   “嗯。”计泯仇应了一声,似乎倦极了,睡了过去。   徐风在床边站了半响,最终掀开被子一角,侧躺在外侧,他看着窗边散落的银白冷光,只觉得好似梦境一般不真实。   只是第二日起来可惊吓到了店小二,门外摆着一个死人,还是狼头山无恶不作的那几个头子!他摸了摸自己的小心脏,唏嘘一声,看向门内,自言自语道,“这鬼阁还真是厉害呢!” 作者有话要说:  祝各位元旦快乐╰(*°▽°*)╯啦啦啦啦啦~   元旦三天,每天两更~   表扬我吧表扬我吧!      ☆、第八章   几日周转,天气越发冷了起来,江南飘起了小雪,细细碎碎,带着特有的温婉轻柔,计泯仇走在前面,一身红衣上落了些飞雪,他浑不在意的看向前面的青白台阶,然后又转头看了徐风,一本正经的道:“你背我上去。”   当时,风吹得大,徐风就是身着一身密不透风的黑衣,以及遮住脸颊的面具,却完全能听见那一本正经中的戏谑笑意。   徐风半蹲下|身,微低下头,一手扶住腰间的佩剑。   计泯仇走过去也蹲在他面前,“背脊这么僵硬,肯定很咯人。”他站起来,耸耸肩,自顾自的往前走。   徐风也慢慢站起来,微抿着唇,不近不远的跟着。   总算到了江南神门,果真气派,那弟子也十分傲气,提着剑寸步不让,喝道:“尔等何人?”   计泯仇并不生气,只是一眼瞥向徐风,徐风会意,走上前来,佩剑抽出架在那弟子的脖子上,“鬼阁计阁主到访,速去通报。”   那弟子眉一皱,怪道,“鬼阁何时有姓计的阁主?”   计泯仇揉了揉手腕,自从手筋被挑断过一次之后,就偶尔会隐隐作痛,冷笑:“哦,我还以为你会很快逃走,然后告诉你们掌门有人闹事呢。看来我不必急了。”   那弟子一听,吓白了脸色,哆嗦道,“你们想干什么!”   徐风提着他衣领子的手一丢,那人便一下子坐在地上,往这边惊恐的看了两眼,爬起来就跑。   过了不多时却见一人出来,那人一身蓝色长衫,身材修长,手拿一把宝剑,那剑上镶嵌着一颗耀眼的红宝石,仿佛狐狸眼珠一般精明的闪着神气。   那人近到了跟前,手中抱拳,客气道:“不知两位来此有何贵干。”   “不过是来叙旧而已,贵派的掌门郑效谦和家严乃是旧识。”   “阁下是?”   “鬼阁阁主,计泯仇。”   那人一听这名字,便立即反应过来,眼中露出诧异的神色,又快速掩盖下去,往旁边让开一步,略微侧身,“既是阁主驾到,快请进。”   计泯仇随着他到了正厅,茶水是上好了,只是过了半响,那位郑效谦门主却迟迟不来,计泯仇只是沉默不语的抿着茶水,道:“郑掌门不知再忙何事?”   “掌门正在处理派中事务,不便接见。”   计泯仇放下茶水,手指微微擦过唇角,眯起眼睛,冷笑道,“难道贵派竟不将我鬼阁放在眼里?”   那人却不慌乱,微笑道,“阁主勿怪,掌门此刻委实脱不开身,若是阁主有要事,不知在下可否为阁主分担一二。”   计泯仇漫不经心的放下茶杯,“你不过一个门内弟子罢,怎有资格同我商讨两派存亡大事,即便,你在江湖上有些名气——白大侠。”   白易点头,站起身来,“请阁主稍等,我这便去请掌门过来。”说罢便转身走了出去,白易出门之后往这边屋子望了一眼,对那守门的弟子道,“盯紧。”   那守门的子弟领命,立即站直了身板,警惕的望向这边。   计泯仇早就察觉周围侍卫环绕,随即偏头对徐风道,“有问题?”   “没有。”   “速去速回。”   计泯仇环顾四周,这屋内就只站了一个弟子,大概是为了体现出江南神门的大气,或是太放心自己的守卫严密,做做意思而已。   “贵派就是这么招待宾客的,这茶水可是冷了。”他指着那碗茶,蹙眉道。   那弟子果真上当,上前将那冷了的茶水端了出去,转身正欲走,却被徐风一记手刀打晕,当即被拖到了桌子后面藏起来。   徐风翻身从窗子出去,避开守卫寻路往藏书楼而去。   过了不多时,掌门便亲自来了,一拂袖子到了最里边正中的那张太师椅上坐下,问道:“贤侄何事?”   计泯仇并不买账,“贤侄二字恐怕我担当不起,我看掌门还是称我阁主罢。”   郑效谦面上不动声色,实则已有几分怒气,道,“不知计阁主到此又有何意?”   “只是为了来告知掌门,鬼阁还是计家的,有些上不得台面的人若是到贵派来闹事,还请掌门不要轻信。”   “阁主话里有话,不如说的明白些。”   计泯仇一边思索着如何拖住郑效谦,于是便道,“适才那位可是掌门的高徒?我有意结交,不知道可否请来?”   郑效谦不知他打着什么主意,虽是不悦,却依旧让人叫白易过来。   计泯仇想这门派里恐怕最大的忌讳就是那位白大侠和跟前这位掌门了,其余人,他根本就不放在眼里,徐风办事也好方便些。   徐风一路却觉有人跟踪,随即转身藏到墙角处,此时脚步声渐近,一名弟子持着剑从前面一步左右的距离走了过去,过了半响就听见人说,“白师兄,掌门叫你过去!”   白易迟疑了半响,又往这边望了一眼,“告诉余师弟,加强戒备。”   “是。”那人见白易走远了,才转头道,“余师兄那个人可严厉了,还是叫小林子告诉他,免得自找晦气。”   藏书楼重重把守,只有四周都有弟子在巡视,徐风捡起一颗石子击打在树干上,那些弟子听见响动,纷纷往那方向望去,徐风瞅准时机,脚下借力,一闪身窜到了树上,这树高大,树枝繁茂,很难让人发现有人藏在其中。徐风运起轻功,轻踩树枝,直接落在了第二层阁楼的走廊上。   那弟子发觉异响正待回头,却被一记手刀砍晕。徐风闪进藏书室,还好只是外面的守卫严密,藏书室中根本没有人把守。   迅速翻找起来,这藏书室可不像是鬼阁的那些落满灰尘,恐怕每天都有人清理打扫。徐风一眼扫过去,几乎十分清晰的看到了这些书的名字,很快便发现了那几本书。   徐风将书抽出,草草翻阅了几页,前半段都是些没用的废话,讲了些怪异的故事,中间有几页是提及雪狐的,后面那些更是让人费解。   “余师兄!”   “受掌门之命,来巡视藏书室。”   那弟子检查了令牌便让开,余右水走进门,往那几排书架望过去。   若是将这几本书抽走,难免被发现端倪,眼见余右水往这边过来,不如——徐风撕下中间那几页纸,又将书放了回去。   大概是那声响太大,余右水往这边追来,“谁!”   徐风收好那几页纸翻身从窗户走了,无人察觉。   余右水赶过去,却见空无一人,那排书整整齐齐的放在那里。他心下疑惑,到了走廊上,却不见把守的弟子,怒道:“今天是谁站岗?”   “这,这人刚才还见着的。”一弟子哆嗦道。   余右水忍着怒气,转过墙角找去,只见那弟子被打晕了仍在那里,“还不快去告诉掌门!”   ###   “计阁主,怎么不见您那位侍卫?”白易按住剑柄,问道。   “人有三急,难道贵派要求如此严苛,还不许么?”计泯仇似笑非笑,反问道。   “先前侍奉阁主的那位弟子又在何处?”   计泯仇想了想,不慌不忙道:“我等初次来贵派宝地,人生地不熟,便有劳那为小哥引路了。”   虽然明知道这人在说鬼话,却仍旧找不到什么破绽,过了不多时,却见徐风回来,“主上。”   “怎么去了这么久,江南神门这地方就是大啊,与你同去的那位小哥呢?怎么不见?”   “那位小哥说是临时有事,便离开了,属下不熟悉道路,所以回得晚了。”   白易不动声色的打量了徐风几眼,此人浑身上下却无破绽,只是身上粘了几片白色花瓣,在那身玄色长衫上十分明显,这花只在藏书楼附近开放,莫非——   计泯仇看见他回来便知东西到手,便起身向郑效谦郑掌门拜别。   郑效谦虽心有疑虑,但也怀疑是那弟子故意偷懒,面前这人既是鬼阁之主,便也不好扣留观察,于是只好作罢。   两人毫不迟疑的出了江南神门,待到两人走后,才有弟子战战兢兢地跑来传话,“掌门!藏书楼遭人闯入!”   “什么!”郑效谦一拍桌子,“果然是那两个人!”   只是几人检查遗失时却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于是百思不得其解。   ###   客栈。   徐风将那几张纸递到计泯仇手上,计泯仇看着那薄薄的几张纸,翻了翻,“又是雪狐?”   “是,只有这些是与雪狐令牌有关的。”   计泯仇看了一些,书中无意间提及了扶桑崖底,莫约是什么隐秘的藏宝地?其中毒蛇猛兽世间罕有,去者罕有生还,倒是离奇。   只是这其中的事要不要告诉白氓还得经过一番思量。   计泯仇将这些东西看了又看,却觉得其中一张纸的纸质不同,心下起疑,又摩挲一遍,放在鼻尖轻轻一闻,一声轻笑。   取过桌子上的一杯茶水往那纸上一泼,墨迹迅速模糊了起来,逐渐汇聚成了其他的样式图案,仔细一看,却像极一直狐狸。   “用红药涂的,把水烤干也不会还原。”   于是便点起了一只蜡烛,往火上一烤,水分蒸发,纸张慢慢变得僵硬起来,又逐渐恢复了韧性,计泯仇吹灭蜡烛,手指轻轻弹了一下那轻飘飘的纸片,想不出来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便将之压在茶碗下。   计泯仇伸了个懒腰,望了望外面的天色,“该睡觉了,明天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章   黄泉路上果然是开满曼珠沙华。   血似的娇艳,一朵一朵,曾经听说过有法力高深的道士主持观落阴,叫活着的人能下到地狱去,看一看阴间的世界,没想到却是真的。   “你是何人?”   “我儿,快走!快走!”那人吐出一口血来,刀山油锅,惨叫连连,恶鬼哀嚎。   “你是谁?”   “我且告诉你,那,那暗格的石梯下有,有——啊!”   计泯仇环顾四周,什么也看不见,却听见声音传来,忽觉一阵滚烫的东西溅到他脸上,他拿手一抹,竟然全是黏腻的血,腥臭的气息徘徊不去。   “这里有活人,真奇怪。”   “是啊是啊,好久没见着了,真想喝了他的血。”   “那人长得可真俊啊。”   “俊也是那样,等下了油锅,哈哈!”   这是哪里?计泯仇后退一步,却觉一股剧痛传来,只见一根手骨从他的脚掌穿过,血河在身边不远处奔腾而过,腥臭的气味让人恶心,四周潮湿得要命,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却看不清楚手指,只是模糊的影子。   “快走!”   “这是……这是……”计泯仇双手用力抱住头,眼前血淋淋的一片,喉咙里发出几个不成字的音节,“爹……”   计泯仇猛然从床上坐起来,脸色发白,似乎那脚掌还带着疼,他掀开被子,只见整只脚完好无损,只是虚惊一场。   又是一个噩梦。   他将额头的冷汗擦干,才发觉自己整只手在微微发抖,指甲都透着一股青白。   “徐风……”   计泯仇找不到人,两下穿上了鞋子,却见那压在杯子底下的纸也不见了。他心下一沉,拽住那店小二的衣领,冷道:“那个带面具的人,你见着他去哪儿了么?”   那店小二吓得不行,这个人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寒气,嘴唇苍白的要命,像是丢了魂儿似的,“小,小人,不不不知道。”   计泯仇猛的将他丢在地上,“滚开。”   那小二如蒙大赦,爬起来就往楼下跑。   计泯仇不相信徐风就这么走了,暮然的回到屋子里,轻掩上了房门,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张桌子前,蜡烛已经燃尽,蜡泪凝结在桌子上。   ###   徐风追着眼前那人到了一条小巷子里,那人脸上蒙着黑色面巾,只是露出一双眼睛,“阁下何必步步紧跟?”   徐风将暗器藏在掌中,眼神一冷,那人喘一口粗气,翻身正要越过墙头,却被飞镖刺中了脚踝,痛得呲牙,往徐风狠狠看了一眼,继续逃窜。   徐风追过去,一剑架到那黑衣人脖子上,“你有何目的?”   那人一惊,冷道,“阁下何必要为那人卖命?”   徐风身手摘了他的蒙面巾,却见那人左边脸上有一片羽毛刺青,“六雀……”   那人趁着徐风思索的空挡,从袖子里抓出一包石灰散,往徐风身上一撒。徐风挥袖后退一步,待到白烟散去,原地已经不见了人影。   ###   “你去哪儿了。”计泯仇没有看他,只是略微低着头。   “夜半有人偷袭,属下便追了出去。”   “哦,我还以为你拿着那张图纸走了呢。”   “图纸?”   已经到了傍晚,一天又过去了一半,计泯仇站起来,看着徐风一身狼狈,那石灰散在玄色长衫上特别明显,他伸手拍掉他肩膀上的白灰,平淡道,“只要你没事就好。”   “图纸不见了?”   计泯仇点头,“是调虎离山计,你追踪的那个人泄露身份了?”   “是,那是六雀的人。”   “六雀?专爱偷盗奇珍异宝的那些人?没想到有一天竟然也敢算计到我头上。”计泯仇伸手揉了揉隐隐作痛的手腕儿,眯起眼睛,“我倒要看看,六雀能张狂到几时。”   徐风看着他手腕上狰狞的伤疤,又迅速把眼睛转向别处,微微抿起了唇角。   计泯仇非常欣慰他的暗卫竟然这么为他着想,不由自主的扑过去双手环住了他的腰。徐风不自在的想要后退一步,却觉得计泯仇那两只手臂太过纤细,骨头又很刺人,他又使足了力气,就像一个枷锁将他牢牢困在里面,无法逃离。   计泯仇稍微比徐风矮了半个头,此刻他的额头刚刚抵住徐风的下巴,计泯仇仰头在徐风的脸上咬了一下,踮了一下脚尖,在他耳边轻声说,“你不许背叛我,不然我就杀了徐月。”   徐风咬牙摸着身侧佩剑,手指微微发抖,又逐渐清醒过来,面无表情道,“是,属下绝不会背叛主上,永远都不会离开您。”   计泯仇心满意足的放开手,扶着椅子的扶手坐下,“我饿了。”   “属下这便去找人备饭。”   徐风转身下了楼,却见那店小二好似看见救星似的,却又像凑又不敢凑不过来,欲言又止道,“您,您可回来了,唉——”   “怎么?”   “那位,那位,太吓人了,而且阁、阁主?一整天都没有吃饭——”那小二支支吾吾的说着。   徐风身手从那小二手上接过碟子,转身上了楼去。   计泯仇狼吞虎咽的吃完饭菜,然后拿起旁边的帕子擦了擦嘴,“务必将图纸找回。”   “是。”   “睡觉。”   “是。”   “脱衣服。”   “是。”徐风猛然抬起头来,望着依旧穿着一身里衣的人,不是睡了一天?   ###   计泯仇回到鬼阁,依旧对梦中之事念念不忘,他看了看自己的手,似乎手上还留着滚烫的血。   石梯?   若是密室中藏了东西,那应该早就被封尘等人搜了个干净,哪里还有留下的?计泯仇在密室中转了几圈,石梯上转了好几遍,梦中的东西果然不可信。   忽然听见远处传来脚步声,计泯仇转动机关,整个墙边翻转过来,计泯仇便藏进了其中的隔间里,他背靠在墙壁上,漫不经心地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当初找到这间密室可是花了不少精力,结果却没捞到什么好处,真是倒霉催的。”一人气鼓鼓的说道。   “你不是得了那玉嘛,好歹也能换几个钱。”   “那天我去问了,不过就是普通的玉,做工粗糙,也不值钱。”   “那总比没有好啊。”   两人边走边聊,却见整个密道摇晃起来,烛火摇曳,前方昏暗的烛光中站着一个人,靠在墙壁上,一身的红衣,又透着一丝暗灰色。   “阁、阁主!”那人一看便吓破了胆,被人在密道里抓个现行,那还活的成?想完便“噗咚”一声跪倒在地,“阁主饶命!属下知错,请阁主——”   计泯仇慢条斯理的走过去,脚步声十分的轻巧,在这密道里却显得格外的大声,回音不歇,计泯仇站在他面前,“什么玉?”   “阁主、那,那玉……”那人见阁主对那玉感兴趣,愈发觉得那是好东西,便想冒险把那玉留下来,只推说是已经卖掉了便罢。   “我若是杀了你,应该能从你的尸体上搜出来吧。”计泯仇戏谑似的笑了几声,一本正经的恐吓到。   那人想来也是胆小,便战战兢兢地将那玉从自己怀里拿出来,恭恭敬敬地递到他手上,计泯仇结果玉,摩挲了一遍,只觉得这玉不是平常见着的那些温润圆滑,反倒是有棱有角的,的确是做工粗糙,不怎么值钱。   “这玉你在那里找到的?”   “属下,属下是见那玉挂在烛台上。”   计泯仇点头,对着他挥挥手,“滚。”   那人一脸错愕,才后知后觉的朝着计泯仇一拜,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计泯仇端详半天没有结果,便出了密道,随手将那玉石扔在了自己寝房桌子的抽屉里,并没有多想。   ###   天下了大雨,却没想到这六雀一逃便逃了这么远,快入了长安城里,这一处破败的城隍庙在风雨漂泊之中摇摇欲坠。徐风穿着玄色长衫,带着青铜面具,站在雨中,平静得像是一尊石像。   “里面有打斗声,巳蛇,速去查探。”   过了不多时,一个黑影轻飘飘的落在徐风面前,“六雀似乎在找别人的麻烦。”   六雀昨日得了个宝贝,是从客栈里偷来的,那张纸压在茶杯下。只是那玄衣人武功了得,他们也不敢大意,随即先派小六去试探,调虎离山,随即又偷了那张图纸。几人看着在床上躺着的那个人,似乎陷入了梦魇,额头上都是冷汗津津,几人犹豫再三,最终没能下杀手,要是惹到了不好惹的人,可就不好办了。   六雀个个都不是能消停的人,随即江湖上热热闹闹的起了雪狐令牌的传闻,揽月山庄的白玉奉仙琴成了人人抢夺的好东西,六雀自然也要插手。后来便得知那琴实则在侍剑门门主赵乙身上,便顺便将那白玉奉仙琴也摸了过来。   “六弟,你见着那个追踪你的人了?”   “我被伤了脚踝,那人功夫了得,却猜不出是谁,好像是那人的侍卫。”   “你可是暴露了身份?免得叫人起了疑心!”   那人也不太确定,挠了挠脑袋,“三姐,这我可不清楚,那人看到了我的脸——”   那红衣女子气不过,真想一耳光扇他脸上,“那可不就是认出了,谁要你个没脑子的将那青羽纹在脸上!”   老大站了出来,“我看未必,世上鲜有人知道我六雀将青羽作为暗号。”   “算了算了,且先看看这盒子里的是什么东西。”   小六抱着那个檀香盒子,搓了搓手,道:“大哥,这就是那白玉奉仙琴?”   那人点头,“三妹带回来的东西,怎么也不会有假。”   三妹冷哼一声,“那是自然!打开看看!”   且说此时,却被两个狂傲的年轻人打断了好事,这两个年轻人个顶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一个剑术了得,一个暗器高手,只可惜还是太过年少轻狂了,败就败在人数悬殊上。   六个打两个,怎么算怎么赢。   可惜了,这潭烂泥,没有本事的人还是不要搀和为好,若是想要分一杯羹,也要看看有没有这个命。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章   雨淅淅沥沥的下着,雷声轰隆隆的想起,一道闪电划破夜空,将每个人的脸都照得雪白。   六雀不是孔雀而是麻雀,生时叽叽喳喳,死时却悄无声息。   “东西在哪儿?”   六雀被擒住,其中一人哆哆嗦嗦道,“足下是何方人物?”   “巴蜀鬼阁。”   这破庙实在是遮不住雨,徐风站在雨中,任由雨滴打在身上,头发衣裳已经有些湿润了,略有些凉。雨滴顺着剑锋滑落,滴进墙角堆放的干草垛里。   几人心里皆是一惊,沉默一番,却听那三妹说道,“足下何必要当一条巴蜀鬼阁的狗?不如我们将东西五五分成……”   这五五分成自然是指的凭借那图纸找到的宝藏,六雀曾听人说过,若是见着用红药画的狐狸,便一定是那张藏宝图,魔教教主死前将宝藏藏在一处山脚下,那山中布着迷宫,只有依靠这张图才能找到。   徐风自然听得莫名其妙,五五分成,若是将一张纸撕开,可就没有意义的,这些麻雀是在打什么鬼主意?   徐风不太耐烦了,将那剑锋送进去半分,道:“东西在哪儿?”   六雀皆是冷汗津津不知道如何,咬紧牙关,却不愿意放弃这么好的机会,那可是世间绝无仅有的藏宝图啊,若是得到了,就算是这天下的帝王,也不敢拿他们怎么样,荣华富贵指日可待,再也不必过躲躲藏藏的日子。   莫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六雀还是沉默,徐风不想和人浪费精力,特别是要这咬紧牙关不开口的人松口,这太麻烦了。   徐风莫约也习成了计泯仇的那些作风,随即一挥手,六名玄衣侍卫随即挥剑,将这些人尽数斩杀在剑下。   机会只有那么一次,为什么你不好好把握。   趁着这些侍卫从那些人身上找图纸的空挡,徐风一眼扫过地上的年轻人一眼,虽是伤痕累累,眼中却无惧意,若不是方才看他使的武功有几分天山魔教的意味,定然是要杀人灭口的。   巴蜀鬼阁还不想和天山一门闹僵。   ###   “属下探查到六雀曾经去过这附近的一个名叫出月的山村的一户农户家中。”   等到徐风找到的时候,却见那妇人抱着一只鸡在喂米,便收好了剑,走过去询问,“您可认识此人?”   老妇人抬眼看了那画中人一眼,皱起了眉头,“不认识。”   徐风见她神色有异,便继续追问,“我是她的朋友,让我来传话的,若您不认识,我这便离开。”   那老妇人一听,立马站了起来,伛偻的身躯微微发抖,“三妹,三妹让您带什么话了?”   三妹?   徐风这便知道了关联,随口道:“她说让您保重身体,过不了几日就回来。”   那老妇人木的坐在凳子上,恨道:“那没良心的东西,迟早要遭报应!”   “那兔子怎么了?”   老妇人朝着那方向看去,笑道:“那是三妹最喜欢的小东西,可这两天病怏怏的,快要死了。”   “您可否将它卖给我?”   那老妇人起初也是不愿意,后来转念又想,若是叫三妹回来看见这兔子已经死了,又怕惹得她伤心,不如就让这人买走吧,也当是赚了钱。   徐风直接往那老妇人手中递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却是心中不忍,作为补偿。   那老妇人随即眉开眼笑的收下了钱,对折了几下塞进荷包里。   徐风将那只兔子提远了,料想那老妇人看不见,这只兔子明显是吃了什么不消化的东西,神情恹恹,肚子鼓胀。   徐风果然从那只兔子的肚子里取出了一卷用蜡封好的纸,拆开来看,果不其然就是那张狐狸图纸,随即收好了放在袖子里。看了那只兔子一眼,将其埋在了树下。   ###   又过了几日,徐风回来的时候,计泯仇正在看书。   徐风将那张图纸放在了桌案上,计泯仇抬头便看见了,问道,“六雀呢?”   “杀了。”   “哦。”   ###   金缕衣阁。   计泯仇将那从江南神门偷来的那几张纸摆在白氓面前,却只字不提那狐狸图纸的事情,白氓自然也清楚计泯仇不是那种澄澈如溪的坦荡君子,却也不在意,瞒着便瞒着,他白氓要知道的事情,没有不知道的。   “早就便听说长安扶桑崖底凶险万分,没想到竟然藏着这等秘密,不知道计阁主有没有兴趣去一探究竟?”   “白老板是要我去送命?”   “这自然是不敢的。”他略一停顿,笑道:“那些焚玉榜前十,我养着他们,难道不用么?”   计泯仇并不在意,“我若是不去,白老板恐怕也不能怎样。”   “那是自然,计阁主可不是靠我养着的。”白氓往四处望了几眼,意味深长的笑道。   计泯仇可听不出来他说的是什么,简单明了道:“我会去的。”   “那便多谢了,计阁主。”   计泯仇转身告辞,却见着一名少年风风火火的闯进了白氓的书房,计泯仇起了疑心,便在门后站定,一动不动,两人的谈话声便传了出来。   “巽儿,你总算舍得回来了。”   那少年气冲冲的道,“你这死不要脸的,这么恶心!你凭什么找人跟踪我!”   白氓居然十分宠溺,无奈道,“你初出江湖,心思单纯,我怕你被人陷害,才叫人保护你的。”   那少年一跺脚,怒道:“要你管!要你管!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哥的份儿上,我早就揍死你了!”   白氓心中寂寥,手中的折扇握紧,笑道,“巽儿,你太任性了。”   白巽就是看不惯白氓一贯宠溺的样子,真是恶心透了,这么龌龊的心思,他连想想都觉得不舒服,随即朝他吼道:“你别再找人跟踪我!不然我就永远不回来了!我永远都不再踏进这金缕衣阁一步!”   “巽儿!”   少年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白氓看着他的背影只是略微失神,喃喃道:“若不是怕你难受,你以为你能走出这个大门?”   “白老板。”   “跟着他,不过要小心点,若是再让他发现一次——”   那人一抹头上的冷汗,道:“属下便提头来见。”   ###   计泯仇出了金缕衣阁,徐风立即便现身了,“跟踪他。”   徐风看见一少年以惊人的轻功飞快的在人群之间穿梭,看了计泯仇一眼,随即提气追了上去。   过了不多时,那少年就一脚刹不住撞在了一名道士身上,“哎哟”一声。   “这位少年,我看你印堂发黑,不久之内必有血光之灾,但,你不要怕,本仙本是天上星君下凡历劫,可以帮你解决。但你要是给上天一点好处,才可化去灾祸,你看,二两银子怎样?”   “黑你妹啊!走开!”白巽气鼓鼓的走开,却又被那道士拉住。   那道士一手拽着他,一手掐指运算,蹙眉道:“不好,贫道算错了。”   白巽彻底不耐烦了,“走开,小爷还有事!”   “少年,你若是再行事莽撞,这灾祸可就该报应到你那兄长身上了,到时候便有杀身之祸啊。”   “你才杀身之祸,你全家都有杀身之祸!臭道士,信不信小爷我打得你满地找牙!”   白巽呲牙咧嘴的扑上去,准备和那道士拼了。   那道士也不是好脾气的人,随即将黏在嘴上的假胡须扯下来,咬牙切齿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贫道我现在就让你有血光之灾!”   两个人当街扭打起来,打得难舍难分,徐风觉得那少年有几分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到过,便一直站在人群之中观望。   两人具是收了手,道士捡起仍在地上的道士服重新套上,“贫道去吃饭了,再会!”   白巽一抱头,“天哪!小伙伴等了一个时辰了,我得走了!”   说罢两人以飞快的速度离开了现场。   徐风立即提气追了上去,却见那少年摸进了一家客栈里,一人睡倒在桌子上,抬头,“怎么这么久啊。”   白巽挥挥手,“刚才小爷和人干了一架。”   那人挑眉,“一定是被人揍了。”   “你才被人揍了!你全家都被人揍了!”白巽一拍桌子站起来。   那人掏了掏耳朵,“随你。”   徐风现在彻底看清楚了这个人是谁,就是那个快被六雀三妹一剑砍了的那位。那少年,估计便是一旁钻狗洞的那个小孩儿。   缩骨功。   “继续盯住。”   那两人在客栈里停留了许久,徐风便招来属下继续跟踪,自己便回了鬼阁去,刚一踏进鬼阁,却听有人通报:“我们的人跟丢了,那道士拐进巷子中,却不见了踪影。”   徐风点头,那人便退下。   能让巳蛇追丢的人?   次日,却迟迟不见有人回应,莫不成生了什么事端?   徐风派人去查探那些前往跟踪的人的消息,却一无所获,全都失去了联系,那位到底又是何人?来历如此不明,像是凭空窜出来的。   徐风握住剑的手一紧,幸好当初没对那人下杀手,说不得会惹来滔天大祸。   ###   “说不定是和魔教有关,”计泯仇翻了几页书,“若是这事情水落石出,必然是惊天之秘。”   计泯仇将一枚玉石递到徐风手中,道:“你看的出来这是什么?”   徐风接过,只觉得那玉石带着丝丝凉意,浸得手心冰凉,问道:“这是?”   “定情信物。”   徐风拿着玉石的手一抖,睁大眼睛看着计泯仇满脸不可置信。   计泯仇随即笑了笑,“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是密室里的东西。”   徐风端详了半响,却觉得这玉石十分像是钥匙,遂道了出来。   计泯仇一看,果真有个七八分像,莫非真是什么钥匙不成!   豁然开朗,计泯仇随即拉住徐风把他往密室里拽,一步一步石梯走过去,观察在三,总算发现了一道类似于暗格的东西。   计泯仇正要将那玉石插到那暗格里,却被徐风将钥匙拿过来,“主上请退后。”   计泯仇心知徐风是为了他的安全问题着想,随即后退一步,却眼睛紧紧盯着他的动作,只听钥匙转动,发出一声轻响,计泯仇听见机关转动的声音,心道不妙。   却见一只箭羽向徐风飞射过去,直刺头部。   计泯仇眼疾手快,顺手就接住了那只箭,将徐风拉起来,问道:“可有事?”   “无碍。”徐风瞥见计泯仇手上那只箭,箭上还带着血迹,他移开视线不在过问。   计泯仇环顾四周,惊讶的发现墙角倒数第四块砖往外突起了一块,随即拉开转头,发现其中藏着一双铁爪。   这难道便是以前曾听爹提起过的玄铁鬼纹爪?   传闻这双暗器是由天空陨落的玄铁打造,印着诡异纹路,神乎其神,坚硬无比,能摧万物。   计泯仇不太相信,随即将那东西收好,关上了密道的门。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一章   “这可不是当初夺了焚玉榜榜首的那位?”   计泯仇刚一走进来,便听见有人在说话,过了不多时又听见人说道,“焚玉榜榜首又如何,若是下到了扶桑崖底,也不知能否活着回来。”   “也不知白老板存着什么心思,非要我几人去送死。”   计泯仇听他们讲话,并不搭理,江湖中知晓他是鬼阁阁主的人并不多,这几人自从上次焚玉榜相聚之外便各奔东西,不相往来,自然也不甚清楚。他知晓自己在众人心中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   过了不多时白氓就出来了,抱拳道:“白某多谢各位相助,”他环顾四周,问道,“怎么不见陈相义陈公子?”   几人支支吾吾达不出来话,其中一人道:“那人贪生怕死,怕是不愿意前来。”   白氓不动声色,一拂袖子在那黄花梨木椅上坐下,“诸位可是明白,我金缕衣阁的恩惠不是白受的?”   “这自然是知晓,当初白老板便说明了,若是得了焚玉榜的好处,领了焚玉令,自然要替金缕衣阁办事,否则当受到武林中人的追杀。”   “即便如此,”白氓立即叫人拟了一张悬赏告示,上书;以陈相义首级易黄金千两。   仅此只过了不出三日,便有人提了陈相义的首级前来领取酬金。当时那场面,如今许多人还记得,那血淋淋的头颅扔在众人面前,像是警示一般,告诉他们,谁也不能违抗金缕衣阁白老板的指令。   计泯仇只是端着茶碗,有意无意的抿了几口,清新的茶味儿混合着刺鼻的血腥气,却别有一番滋味。   白氓打着幌子,说是扶桑崖底害人不浅,已经有人丧命,请各位前去查探,将这其中隐藏的凶险找出,为武林除害。   不过却私底下告诉计泯仇,其余的人,死不死又有何妨,计泯仇一定可以活着回来,并且将这扶桑崖底的秘密带回来。   过不了几日,几人便出发,计泯仇一路上沉默不语,只要别人不来问话,他自然也不会主动去搭,徐风依旧带着那面具,面无表情的跟着计泯仇,只是到了繁华处,这几人还是忍不住好玩闹的性子,心说此去长安不知是否还有命回来,不如及时享乐。   众人虽说不待见计泯仇,却也不好做得太过分,意思一下,便叫计泯仇同去。   计泯仇此处偏头看了徐风一眼,笑道:“如此甚好。”   那几人心中别扭,却不知计泯仇答应得这么爽快。   ###   几人找的地方不过是些风月场所,一踏进门便闻见浓郁脂粉气,莺莺燕燕穿着丝薄纱衣,在庭院之中游走,恍若一只只翩翩蝴蝶。喧闹中,宾客便醉死在这温柔乡,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这几人看来也是这里的常客,随意找了处位置坐下,立即便有美艳女子围了上来,斟酒跳舞抚琴。计泯仇并不在意,一杯一喝着酒。大约是计泯仇容貌出众,不说话的时候,却有几分温柔藏于眉梢眼角,就算是这青楼里的姑娘也喜欢此般人物,随即就围了上来,调侃打趣。   “好啊,若是你们能让我身后这位公子喝下一杯酒,我就送各位姑娘一个‘情’字。”计泯仇似笑非笑,眸中恍若萤雪之芒。   “主上——”   “摘下面具。”   “是。”徐风虽是不愿,却还是摘下了面具。   那些女子一见,这位也是个不可多得的俊俏青年,随即便是眉开眼笑的拥上去。   徐风苦了脸色,不明所以的望向就计泯仇,不知他为何要拿他来取笑,随即就想把这些缠人的女子推开。   计泯仇并不往这边看,只是自酌饮酒,却听见其余有人不太乐意了,其中一人道,“阁下未免太过不解风情,怎的如此不懂怜香惜玉?”   徐风依旧站得笔直,看着眼前的酒杯,却是不肯去喝,这些女子身上的脂粉味儿太重,让人有些不舒服。却见一女子手中端着酒杯一饮而尽,曼妙的走过来,环住徐风的腰,微微踮起脚尖,仰头正要向他吻去。   计泯仇拾起盘子中的一粒葡萄当做暗器,弹指击去,那女子被打中了脸,慌乱之下将那酒水饮了下去,扶着胸口不住的咳嗽,脸上发上还残留着葡萄汁液,她往这边一眼,却是眸中带怒,嘴角含春。   计泯仇走过去把那些女子拍开,拉住徐风就往自己这边带,然后要他坐在自己旁边,亲自断了一本酒过去,递到徐风手边,眯起眼睛,“喝。”   徐风犹豫半响,最终还是接过,一饮而尽。   计泯仇随即笑了,又倒了杯酒,递给他,于是三五杯酒下肚,徐风已经开始眼前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了,那酒虽说是凉的,不知为何身体却热了起来,徐风只见着计泯仇一脸戏谑笑意,眸中潋滟若水。   其实计泯仇算是很美的,俊俏中又带着一丝勾魂魅气,只是喜怒无常,行事偏激。   徐风记起计泯仇少年时候,头一次被那假冒的刺客追杀,慌不择路在山野上逃窜,惊恐无比,他就站在树梢上远远的看着,知道时机差不多,才过去救命。那时候的小小少年扑过来紧紧抱住他的腰,眼泪蹭在他的衣襟上,啜泣,“我还以为我要死了。”   徐风并没有怎么安慰他,只是刻板道:“属下会保护主上安全,主上不必担心。”   后来计泯仇知道有这么个厉害的暗卫在身边,自然更加疏于学武,越发的不知世间丑恶,乐善好施,仁义随和。徐风看着他救了一个又一个不认识的人,那些人都感激的像是要跪在他面前。   现在呢,计泯仇原本就不是软弱可欺的小绵羊,而是一只狡猾刁钻的狐狸,在最惬意的时候在最阴暗处,狠狠地划破你的咽喉。   计泯仇眼见徐风已经醉了过去,才拱手向那几人道别,“诸位慢聊。”   计泯仇扶住徐风就进了客房,徐风醉得很了,随即就被计泯仇放到在了床上,眼前模糊一片,计泯仇看着徐风,伸手轻轻触碰那刚毅的脸颊,眯起眼睛,冷笑道:“我的暗卫,这下你可落在我手里了。”   那些风月场所中的酒又怎么能乱喝,为了留住客人,多半是掺杂了些其他东西,引得人动情。   计泯仇翻身压在徐风身上,在他唇上狠狠咬了一下,伸手扯开了他的衣襟,却不料被徐风伸手抓住了手腕,只觉得天旋地转之间就被反压到了身下。   计泯仇初起还有点慌乱,不过随即就淡定了,压就压吧,他才不在乎。   徐风只觉得若有似无闻到一缕香气袭人,触手的肌肤十分的柔滑,带着冰凉舒适之意,缓解身上无端的燥热之气,不由得继续贴得更近。   计泯仇双手得了空闲,一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两个人缠吻到了一处,渐渐乱了呼吸。一时之间,衣衫已经到褪不褪,计泯仇抬起一只脚勾在了徐风的腰上,略微弓起身子,仰头在他的耳朵上轻轻咬了一口,轻道:“我很爱你。”   徐风好似被迷了神智似的,眼中眸色阴沉昏暗,好似又集聚了无边的怨恨,被另一个人所束缚的人生,永无休止的禁锢,为何,为何你要让我当这笼中之雀?为何,你要让我亲人分离!   计泯仇只觉得一股窒息的压迫感,徐风伸手掐住他的脖子,沙哑着嗓音,“我想杀了你。”   计泯仇忽然间笑了出来,笑着笑着竟然笑出了眼泪,他声嘶力竭的冷笑道:“不可能。”   计泯仇费力将他的手拽开,搂着他的脖子再次吻了过去,唇舌纠缠,计泯仇喘息地轻笑一声,“你永远都不可能杀了我,永远。”   徐风手中拳头捏紧,忽而看见他被咬破的唇角,带着温润的水光,又有几分可怜,随即松了手,伸手扯下他的衣裳,分开他的双腿,低下头沉默的在他的脖颈上啃咬。   计泯仇只觉得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传来,计泯仇略微低吟一声,抬眼看见徐风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眸中像是藏着永不化去的冰,冷酷却又十分让人心碎。   计泯仇任由他动作,那灼热的滚烫的,好似将他燃烧殆尽,他脑中混混沉沉,一会儿又看见徐风挥手挡开向他刺来的一剑,独自一人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浴血奋战,是极端的信任,一会儿又是徐风毫不犹豫一剑刺进他的心窝,眼中愤恨,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你就这么恨我。   徐风恍若听见一声叹息在耳边响起,喘息着搂住他的腰,将头埋在他的项窝处,伸手抚摸那自背脊垂落的青丝。   窗外好似树影婆娑,昏昏沉沉,又冷了几分。   ###   计泯仇活动了一下|身体,揉了揉眼睛,好似手上还沾着泪似的,他轻咳一声,往旁边一看,却见徐风还是好端端的睡着,只是没有睁开眼睛。   计泯仇慢条斯理的捡起衣裳往山上套,周身黏黏糊糊,没有一处舒服,酸痛极了,随即半穿着鞋子下了床,招来店小二,差人备了热水。   那小二若有所思的往房中望了一眼,却被计泯仇一眼瞪过去,当即收回视线,过了不多时就热水就送到了。   徐风揉了揉额头,只觉得精神恍惚,头痛万分,他一抬眼见着计泯仇正在沐浴,当即移开视线,却听见计泯仇问道:“醒了?”   徐风隐约想起了些片段,迟疑道,“主上,属下——”   计泯仇并不转头,打断他,“行了。”   “是。”   计泯仇穿好衣裳,并没有有意遮掩什么,隐约能看见那身上的某些可疑痕迹,徐风沉下眼眸,心中却百味陈杂,当即单膝跪在地上,略微低下头,平静道:“属下罪该万死。”   “那你就去死啊。”计泯仇略微眯起眼睛,假笑着弹了弹袖子。   徐风果真拔剑,挥手向脖子抹去,计泯仇弹指将他的剑锋打开,“滚。”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二章   这次徐风却并没有听他的话滚开,却也没有多说任何一句话,最终两人沉默不语的站了半天,直到听见同行的那几人来敲门,才打破僵持。   过不了几日便又到了长安,只是这几日计泯仇不在要求徐风更他住一间房,睡同一张床了,也不在多说话,徐风自然更加冷漠起来,不声不响,像是计泯仇的影子一般,漆黑一片。   只是这些人委实消停不下来,才到了长安,凭着焚玉令不花一文钱住进了长生客栈里,便急着去见识一番长安的繁华了。   计泯仇不想凑什么热闹,遂叫徐风暗中盯着那群人。   同样没有去的还有一个人,就是那位被计泯仇暗算败下阵来的练飞琰,这个人倒是气量不小,丝毫没有将计泯仇先前的无理放在心上,此刻兴致勃勃的来找他攀谈,计泯仇也不好打脸,于是只好和他谈天说地。   有趣的是,这练飞琰似乎也对徐言叶这个人在意得很,此刻听见计泯仇也知道,便立即将自己那些不找边际的猜测说了出来,“我觉得,兴许这鬼笔书生徐言叶还活着。”   “不可能。”计泯仇听见这推测也是错愕,虽说心下有几分疑惑,却还是一口否定。   练飞琰听到此处也不生气,只是笑道:“想来也是我这猜测太吓人了,说实话,我自己也不信呢。”   “为何这么猜?”   练飞琰耸耸肩,手一摊,“不知道,不过,你想啊,若是他不活个上千年,又怎么能算到这后世之事?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我可编造不出。”   计泯仇听了进去,手指轻轻叩击桌面,“大概。”   练飞琰听他有几分赞同的意思,随即笑道:“我道你这个人不像是那无恶不赦的,看来果真不是。”   计泯仇微眯起眼睛,冷笑,“怎么说?”   见他神情变了,练飞琰便不再多口,只是一笑,转移了话题。   ###   徐风跟着那群人走,远远跟在后面,将行踪隐秘得极好。只见那群人果真是寻欢作乐去了,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只是宁外一人离了群,独自一人朝另一个方向走了。   徐风只道是有蹊跷便追了上去,那人叫九逢缘,一路脚步生风的往一个地方拐,像是去做什么亏心事。   徐风跟过去,却发现是一处南馆,莫名的,徐风心里很不舒服,跟进去确定了这人只是喜好不同没什么威胁性之后便出来了。却不料走到一处庭院看见一个少年在哭。   徐风鬼使神差的走过去,问道:“为什么哭?”   那少年估计是这南馆的小倌,抽泣着说道:“我要出去,我不要在这里,那些、那些都是恶毒的人,好痛,阿姐,你在哪里……我要出去!”   徐风只觉得很可怜,然后又无意间想到了计泯仇,心中竟然觉得十分的不自在,隐隐作痛,随即道:“我救你出去。”   那少年转头,不可置信的望着他。   以徐风的本事,要带个人出去完全不是问题,到了人来人往的街上,徐风随意从身上拿出了一张银票给他,“走吧。”   那少年感激涕零的道谢,然后一溜烟散入人群中没了影子。   徐风慢吞吞的在街道上走,只觉得拿着的那把剑好似沉重无比,人声喧哗,却寂静无声,月色凉薄,却如火焰一般,燃尽余晖。   ###   “回来了?”   徐风点头,欲言又止。   计泯仇并不抬头,继续问道:“有何线索?”   “主上还是小心……”   “什么?”   徐风默默道:“小心九逢缘此人。”   “为何?”   徐风不说话,便道了声,“无事,属下告退。”关上门走了出去。   计泯仇不明所以,只是轻笑一声,并不作他想。   ###   几人总算到了扶山崖边上,这悬崖的确深不见底,这崖下便是那凶险万分的人人畏惧的险恶之地。   来都来了,焉有退却之理?   焚玉榜上的人都是功夫了得,更别说是前十了,结着绳索往下走,轻轻巧巧就落到了悬崖底下。   脚一踩到了地上,便立即感受到了尖利的石头将脚掌咯得生疼。远望四周,皆是山石嶙峋,一具狰狞的枯骨突兀的摆在树下,像是被野兽啃噬而死,骨头上有深刻的牙印。   不远处便传来了水声,料想大概是有山涧,沿着水流走要比在山上横冲直撞要安全得多,于是几人便往着那水声的方向走去,边走边看,才觉四周树木繁茂,冷意逼人,脚下的杂草也有脚踝高,有些带着些刺,不注意便会被划伤。   眼见天色渐晚,找个栖身之所才是正事,几人便沿着山涧像下走,不多时便发现了一个被藤蔓覆盖的山洞,那藤蔓像是帘子一般挂在洞口,叫人瞧不出里面的情况,见众人迟疑,练飞琰抬脚走过去,撩开那藤蔓,往里走了几步,没什么危险才招手叫几人跟着过来。   大家伙进到了山洞里便各自找了个干燥处睡觉,没人说话,山洞里静悄悄的,偶尔听见几声水滴滴滴答答打在石头上的声音。计泯仇坐在地上,一条腿卷曲,背靠着石壁,警惕的望向四周。徐风就站在他旁边,手中持着剑。   到了此时,几人皆是疲惫至极,练飞琰看出大家难处,便道:“今日我来守夜,各位早些休息。”   这人倒是仁义宽厚,有几人过意不去,遂道,“不如到了下半夜,再换我来。”   “那就有劳。”练飞琰并不推辞,说道。   转眼间天色就完全暗了下来,计泯仇闭上眼睛打瞌睡,过了不多时便睡着了,睡了不消一会,便又惊醒过来,往四面一看,却不见了练飞琰的影子,计泯仇心有疑虑,遂叫徐风出去寻人,吩咐,“在近处找找便好。”   徐风正前脚踏出山洞,却见练飞琰从远处慢慢走了过来,计泯仇眯起眼睛,问道,“你去哪儿?”   练飞琰干笑两声,“人有三急。”   计泯仇放下一半的心,深思熟虑一番,让徐风帮着看守后半夜,是为监视,免得有异类混入。   第二日清晨,几人醒来,各自吃了些自带的干粮,又到了小溪边去洗脸,没走到,就听见一人喊道,“有、有人手!”   几人飞奔过去,却见一只人手从小溪的上流漂浮过来,手指上带着一枚玉扳指,手臂上一截血肉模糊,看来是被凶猛的野兽咬下的,几人敛声屏气,大气都不敢喘,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有人提议道:“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吧,就告诉白老板这其中凶禽猛兽聚集,没什么特别之处。”   练飞琰挥手制止他,“不妥,白老板此人精明,若是被他发现蹊跷,我几人恐怕也凶多吉少。”   “那又怎么办?难道在这里等死?”   计泯仇暗道这几人虽说武功卓然,却胆小如鼠。   忽然一道劲风袭来,擦着吴天道的耳朵飞过,吴天道抬头一望,却见陈曲手还保持着暗器飞出时的姿势,微微发着抖,恼怒道,“你干什么!”   “我、我看见……”   众人寻着陈曲的视线看过去,却见那飞镖上钉着一条黑布,挂在树上,又听陈曲解释,“我方才看见一个黑影子蹲在树上,便起了疑心,谁知……”   “黑影子?”   练飞琰走过去,将那飞镖从树上取下来,拿过布条观察,却见上面血迹斑斑,有才沾上的,也有干涸已久的。   “喵,喵——”   阴惨惨的猫叫声传来,带着渗人的戾气,吴天道最是受不住,将脑袋缩进衣领子里,道,“定是有鬼怪作祟,不然这荒山野岭的哪里来的猫叫!”   练飞琰循声走过去,却见一件黑衣裳铺在地上,其中有物抖动,练飞琰用剑挑开那黑衣,却见一只花色野猫躲在下面,爪子上带着血迹,练飞琰松了一口气,转过头来,那野猫就抓准时机,横扑过来,一爪子抓伤了练飞琰的手,练飞琰吃痛,反应过来,一剑刺过去,那野猫便被斩于剑下,血从那野猫的脖子上流出,绿幽幽的眼睛森冷冷地盯着练飞琰。   练飞琰忽觉无边冷意,抬起手一看,却见被那野猫抓过的地方开始发红,渗出血迹,他从怀里掏出一瓶伤药,随意抹在手上,道,“这山林中的野猫网着死尸的衣裳,躲在树上,方才看见的黑影子就是。”   吴天道添油加醋,“见到野猫可不怎么吉利!这野猫说不定是厉鬼所化,来取人性命的!”   “住嘴!”   九逢缘吼道,“少在这里吵!”   吴天道恨了他一眼,却也不在说话,不多时却闻见一缕香气扑鼻,计泯仇心有一缕,后来反应过来,往远处一望,却见山林间笼罩着一层粉色雾气,缓缓弥漫,便道,“快走,是瘴气。”   练飞琰往那边一望,也是一惊,吼道,“快跑!”   几人运气轻功就往前飞奔,却见四周瘴气原来越浓重,几人动作慢了下来,渐渐喘不过气,计泯仇冷静下来,往四周一看,却见脚下踩着一块石头,正是雄黄,随即捡起来,用火折子点燃,雄黄燃烧,驱散雾气。练飞琰见脚下有苦干的白术,也是连忙捡起来点燃,众人缓和过来,奇异的望着四周。   吴天道哭叹道,“完了完了,这东西必是厉鬼之阴气,我们哪能活着出去,这附近哪里还有活人!”   九逢缘走过去就抓着他的衣领将他提起来,一拳头砸在他脸上,骂道,“你他娘的少说丧气话,故弄玄虚,妖言惑众!你他娘在多说一句老子就打死你!”   吴天道甩开他的手,也是怒气冲冲,“我说错了?小心第一个死的就是你!”   两个人扭打起来,没人理会他俩,却见练飞琰往四周一望,道,“这瘴气不过是山林间草木野兽的尸体腐烂而化,不必介怀。”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三章   “此间凶险,我们不如退回原处去,在做定夺,也便逃生。”   冯喜忧提议,吴天道立马便附和起来,“我道也是如此,且容到了安全之所再思量。”   练飞琰见着几人具有退却之意,只怕提出一个不字便会遭到反对,到时候,人心难说,难保有什么差池变故,不如依言行之。   “也好。”   众人等到了瘴气消散些许,便原路返回,远远看见那山涧在山石草木只见淌过,淙淙水声轻鸣,却叫人安心。   几人走了莫约一炷香的功夫,具是筋疲力尽,往四周一望,却总是走不到原来那个地方,仔细一琢磨,才发现是陷入了一个怪圈,这四周的树木,差不多同样高,稀疏均匀,实在是让人分辨不出到底身在何处,只是那溪流的声音到了傍晚,却透着几分鬼气森森,十分可怖。   “不宜再行走下去,我们便在此歇息为好。”   几人虽说心知在这里歇息危险至极,但也无其他想法,只好各自去拾取了些干木料,用火折子点燃,只是这附近草木潮湿,找到的木料也只有那么一丁点,无法撑过下半夜,便又更加小心的吩咐人轮流看守。   微弱通红的火光燃烧着,照到人的脸上,使得几人苍白疲惫的脸上多了几分红润,时不时的传来几声木材烧裂的声音,“噼噼啪啪”的,也算有些人气儿。吴天道打着哈欠,道,“我先睡了,困死我了。”说罢,便将双手插到袖子里,卷起身子,闭上眼睛。   练飞琰看着匆匆火苗,蹙眉道,“各位还是早些歇息,我先守着。”   练飞琰此人胸怀宽广,计泯仇早就知晓,只是却不知道他无私至此,心中隐约察觉几分端倪,却不好表露出来,只是闭着眼睛假寐。   睡到了下半夜,越发冷了起来,计泯仇从包裹里拿出件衣裳,想了想,顺手却披在了徐风的身上,自己吹了吹手掌,捏成拳头。徐风也没睡着,睁开眼睛,像计泯仇望过去,他微偏着头,可以显出下巴很尖,睫毛很长,在火光之中,显得眼眶部分有些朦胧阴暗。   忽而一声虎啸拉回了他的神智。   徐风当即打起了精神,握紧手中剑,往那声响来源望去,一片昏沉月色之中,隐约见着了一处巨大的白色影子。   这时原本熟睡的人,个个都惊醒过来,往那边望过去,练飞琰望向四周,只觉得远处树枝摇晃,劲风扑面而来,没没虎现,必有妖风,眼见木柴将要燃尽,更是险上加险,且不知这附近还有什么凶禽猛兽。   众人具是站起来,警惕的望向那边就,却见那边果真站着一只白虎,虎视眈眈地望着这边,冷汗黏在额头,冷风一吹,又更冷了。   只是僵持了不过半响,那白虎便退却了,隐没到了山林里,再也瞧不见踪迹,几人不敢大意,睡意全无,就这么互相瞪着眼睛过了一个时辰,只是到了后来,却是再也熬不住了,倒头睡了下去,就这么一觉到了天亮。   天终露曙光,计泯仇隐约闻见一缕血腥之气,暗道不好,立即睁开眼睛,往四周望去,却见远处白虎食人!   那血淋淋的骨肉分离,直直叫人心惊胆战,那人已经没有呼叫,估计是死透了,计泯仇抿唇不做声,却轻轻碰醒了徐风,徐风醒来,正待叫众人起来,却被计泯仇拉住,等到白虎离去,众人醒时,却连骨头也快啃没了。数了数人,却不见了吴天道和九逢缘,他眼见那尸骨上的衣裳有几分眼熟,分明就是九逢缘的!难道是他死了?   思来想去也觉得不妥,若是白虎主动来食人,怎么会只叼走九逢缘一个?即便如此,为何他们却每一个人听见他的呼救声?如此说来,许是有人故意打晕了他,或者干脆弄死了他,给丢到了白虎跟前去的!   眼前逃跑的人只有吴天道,众人齐齐联想了过去,这十人之中只有九逢缘和吴天道发生过口角,互相估计也看对方不过眼,下了杀手也不一定。   “我好像看见那白虎脚上套着锁链……”冯喜忧迟疑着说道。   他这一提,计泯仇便活络过来,那白虎只在那附近活动,行动受限,难不成是被人绑在这里的?   若是如此,那到底是何人?   练飞琰做事,总是身先士卒,既然有人提议,他便大着胆子,提着剑过去查看,一路追随着血迹,却见那锁链一路通往了一个山洞里,他不敢再贸然上前,便招手叫众人前来。   难不成,这崖底下的猛兽都是人饲养的?   是谁竟然有如此本事?   几人退回原处,才想起来检查九逢缘和吴天道留下的包裹,整理了一番,却发现九逢缘的包裹里藏着些迷魂散,是江湖上非常厉害的蒙汗药。又再吴天道的包裹里发现了一件黑衣,与当初被野猫卷走的那件相差无几,难不成,这之前的事情都是他在搞鬼?   众人回想起吴天道一副贪生怕死,胆小如鼠的样子,才开始感叹他城府极深,伪装如斯,还真给着了他的道了!怕是他一开始就在算计人,不知道他这般消失,又是要闹什么事情。   没了那碍手碍脚的人,几人还是觉得往这山林深处走去,毕竟,若是这是有人谋划,不是神鬼作乱,还有谁是这几位焚玉榜前十的对手呢?   众人想到此处,便收拾心情,继续往里伸入。   众人发觉这小溪似乎有些邪门,于是便不再跟着这溪水走,反而朝着相反的方向行进,又走了莫约一天的行程,计泯仇开始发觉这脚下不太对劲了。   这个时节,本不应该有如此成熟的蛇果,此刻却见四周一片一片都是鲜红靓丽的蛇果子,铺在地上,像是被人专门种上的一块田地。   说是如此,却深感不妙,这蛇果多的地方,自然也有蛇的,只是不知,这人的目的到底是蛇果还是蛇,若是蛇……   “上,上面……”   有人颤颤巍巍的说道,众人顺着他的目光向上看去,顿时心惊胆战,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红的,绿的,青的,紫的,橙的,吐着蛇信子,盘踞在树上,扭曲在一起,缓慢扭动着,似乎还能听见蛇皮摩擦着树干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山林里显得格外清晰。   清晰的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那蛇“啪”的一声,一下子掉在地上,摇着蛇尾,慢慢地爬行过来,这一声,仿佛是一个噩梦,那盘踞在树上的毒蛇,也跟着从树上爬下,恍如潮水一般,带着阴寒狡诈之气,扑面而来。   “啊——”有人哆哆嗦嗦的跳着,被蛇缠到了脖子上,一口要在颈子上,瞬时脸色发紫,七窍流血地滚到地上,不住惨叫起来,四周的蛇一拥而上,瞬时爬满了全身。   “快走!”   来不及迟疑,众人提起轻功,开始往后狂奔,计泯仇退到一半,却听见远处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循声望去,却见一人面目全非,被蛇缠身,仔细一看,却是吴天道!   如果一切都是吴天道的计谋,那他又如何会把自己搞成这副狼狈之极的模样!   直觉小腿上剧痛,却见被蛇缠上来,咬住了。计泯仇暗道不好,若是在运功,蛇毒浸入全身,只怕回天无力了。只好停下来,首先平复气息。   徐风见计泯仇半路停下,就知道不妙,快步移到他跟前,看见那伤口,眼神迟疑了下来,随即只听一声轻鸣,剑锋出鞘,计泯仇只觉得那亮光似乎亮得他睁不开眼睛。   只见徐风转过头去,听见徐风平静的声音传来,“主上且休息片刻。”   徐风没有杀他?   计泯仇有些欣喜的想,不过又随即想到,也许是应着这毒药的关系,害怕杀了他,自己也会死吧?   徐风挥手斩断近处的毒蛇,随手从包裹里取出雄黄粉撒在地上,总算是腾出了一片安宁之地。   转头看计泯仇时,他已经脸色发白,晕过去了。   徐风没由来的感到一阵心慌,强自镇定下来,将他的裤脚挽上去,露出那被毒蛇咬的牙印,牙印处乌黑发紫,显然是剧毒无比的。   徐风看了计泯仇一眼,沉默半响,低下头吮上了那伤口,希望不会太晚。徐风将毒血吐在一边,一遍又一遍,从衣摆上撕了布条下来,牢牢绑在计泯仇伤口上。回头望了下四周,已经摆着了三五具尸体,快被蛇蚕食殆尽了。   计泯仇,你可千万别死了。   徐风将计泯仇背起来,运起轻功就往前赶。   徐风在树木之间飞快蹿行,却听树叶沙沙作响,过了不多时,见身后蛇逐渐稀少,才松了一口气,往前一望,却见前面有一个巨大的山洞,山洞内黑漆漆的一片。方才几人,忙于奔命,根本没有注意到同伴的死活,到了这边,四周能见着的也只有那么几个人,冯喜忧,陈曲,练飞琰。   剩下的人,也多半是死在蛇窟里了。   “嘶嘶——”   还没有歇息片刻,却听见那山洞里传出来声音,几人死里逃生,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这山洞里到底是什么东西!   “嘶嘶——”   练飞琰一惊,道,“这、这——”   只见那东西渐渐从山东里探出头来,几人惨白了脸色,整个身体都在发着抖,山林也跟着颤抖。   天工造物,竟然如斯。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四章   黑漆漆的山洞里首先现出了一个三角蛇头,幽绿眼珠大大瞪着,好似丛丛鬼火,灼烧人心,眼角的皮上好似带着些狰狞的伤痕,看样子却是被人用剑砍的,青墨鳞片在微弱的月光下反着幽幽色泽,坚硬如同铜甲。   铜钟大的眼睛,冷飕飕的看着众人,好似一道利剑,叫人背脊发凉,蛇吐着蛇信子,发出“嘶嘶……”的响声,蛇涎一股股地滴在地上,地上的草木便被腐蚀似的,“嗞”的一声,迅速枯萎下去。风中都是腥臭气息,闻得人阵阵作呕。   只见那蛇渐渐从山洞中爬出来,立直了身子,一副攻击姿态,众人料到不妙,却又不敢转头狂奔,却见那蛇也不动作,只是一声嘶叫。   那声嘶叫好似一个警示,紧接着成千上万的蛇从山洞之中涌出,乌漆漆的如潮水一般奔流出来,声势浩大,让人顿觉地下颤动。   只是转眼之间,那蛇就到了跟前,徐风转手一剑下去,砍掉了些蛇,只是那蛇确是顽固不死之物,只留着半截身子,依旧在地上扭动爬行,看得人心惊胆战,不敢大意。   “有、有脚!”   匆忙之中听见有人大喊,却见是那只大蛇渐渐从洞中爬出来,那蛇腹下有一双脚,两双爪子,各有五个脚趾,尖锐的指甲紧紧抓住地面,踩在地上,慢慢从洞中走出来,蛇腹依旧摩擦着地面,爬过的地方,石头都被击飞,滚落到一边。   练飞琰在百忙之中,抽出一眼看过去,却见那脚,仔细一看,“蛇腹若是有脚,那便成飞龙!”   “什么!”   “龙乃神话之物,怎能当真!难道这世间真的有龙?”   练飞琰一剑砍断飞来的毒蛇,凛然,“只是这东西还不能算是龙,否则又怎么屈居在山间?”   那蛇一开口,腥臭气息便不断传来,蛇头往前一甩,张口便要咬人,练飞琰见着那蛇头过来,连忙往边上一闪,却觉那蛇精明得很,力气又大的出奇,口一张,结结实实得能一口吃下活人!   练飞琰挥剑架住蛇口,那蛇皮坚硬无比,比之剑也丝毫不逊色,却觉虎口麻痛,已经被震裂,丝丝血迹流出,染红了手掌。   徐风见这边的蛇已经清理得差不多,却见练飞琰已经支撑不住,当机立断,飞身到了那蛇的头顶,一剑刺进去,这一剑却是上了十足的力气,往着七寸的方向攻去,只是这蛇委实皮糙肉厚,剑刺进去半分却再也进不了了,陈曲和冯喜忧见状,也齐齐来相助,那蛇吃痛,一下咬住剑锋,把练飞琰往后一甩,练飞琰一时没反应过来,手上没松,便被甩到了对面的山石上,狠狠的一撞,吐出一口血来。   此次得手,却不宜在做纠缠,必须先撤离此地。   徐风眼见计泯仇还在昏迷,连忙奔过去,准备扶起他来,却觉得背后阴了好大一片,冷飕飕地,带着腥臭之气,却听见练飞琰喊道,“小心!”   徐风知道不妙,连忙拉着计泯仇滚到一边,眼见那蛇不屈不挠又要一口咬下来,徐风心中一惊,暗道此次只怕凶多吉少!他恨恨地看了计泯仇一眼,又是恨意,又是一些说不出来的其他滋味,当下便想将他推到一边,免得他也跟着入了蛇口。   只是过了不肖片刻,又仿佛漫长得度过了千百年,只听那蛇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整个蛇头都缩了回去,眼睛已经被戳坏了一只,血淋淋的流了整个蛇头。   却见计泯仇不知何时猛然清醒过来,手中原本藏着玄铁鬼纹爪,也是天下间神兵利器之翘楚,他运足功力,一爪下去,准确无误的抓伤了那大蛇的眼睛。只是一击得手,已是力竭,猛喘了两口粗气,在也站不住,一下子摔在地上。   练飞琰看向这边,略带惊讶,眼中游移不定。   徐风过去将他扶起来,半搀半抱,运起轻功就往前飞奔,众人见状,也是赶忙提气离开,只是往前走了不过数十步,却觉前方柳暗花明,远离了那蛇窟,迟疑的停下脚步,往后一望,却觉得四周平平静静,具无异样,方才那恐怖的情形好似幻觉一般。   “那是——”   练飞琰一抹唇角血迹,道,“那莫约是幻像不成?我曾在书上见着过,山林间多有幻象,越是怕什么,越是来什么。”   “若是幻象,为何这伤势?”   “真实的情景,兴许是我独自又摔又打,弄伤的。”   众人虽说迟疑,却也不敢在回头去查看,只是心事重重的往前行走。匆匆山林之中,却有一双眼睛,闪烁幽绿光芒,注视着他们。   行了不了半日,天渐渐又亮堂起来,几人疲于奔命,已是劳累之极,计泯仇脸色惨白,气息虚弱,不知道还能撑到几时。   “这山林之中,若是有人家在便好了。”陈曲道。   冯喜忧一听,冷哼一声,“若是这山里还有人家,也早就被那凶禽猛兽吃了!”   几人走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却见四周越发清幽起来,流水淳淳,草木风貌,木桥石墩,越发像是普通山村。   过了不多时,真见一户农舍坐落于溪边,几人具是惊奇的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起来,“这……这怎么可能?”   难不成这也是幻象?   眼见山中烟雾泛起,又是杀机四伏,这突然出现的农舍实在是让人生疑。   计泯仇惨白了脸色,轻咳了几声,徐风心知若再奔波下去,计泯仇只怕凶多吉少了,还不如去看个究竟。   几人进了院子,只见院子里长了些杂草,看来已经许多时日没有人居住过。竹竿上还晾着衣裳,水渍干了,落了些枯叶在上面,竹竿上长了些青苔,地面潮湿滑脚。   一推开门,就觉得一股子霉味儿扑鼻而来,呛得人不舒服,喉咙发疼。墙壁上很多灰,一碰就掉土。往上一望,屋顶被戳穿了,空落落,看得见外边的天,和支过来的树丫子。   这处农舍有三间屋子,一间客堂,两间睡房。东西搬得空空的,只在屋子里发现了一口破锅。   商量几番,几人的东西已经吃光了,好在院子里种着些能吃的野菜,随便弄了几株起来,借着溪水煮沸了,就算是晚饭。   起初几人迟疑着东西有毒,却见冯喜忧从袖子里拿出一根银针,试了试,没什么问题,才试探着吃了。只是计泯仇期间,有时醒,有时睡,那被蛇咬伤的地方,好似蛇毒没有清理干净,已经乌黑了起来,看上去有些狰狞可怖。   “我方才看见这院子里有些草药,是能解蛇毒的,待我采些。”   冯喜忧会些医术,虽然不是妙手逢春,但也算是精通,于是便弄了些清毒的草药来敷在了计泯仇的腿上。   到了夜晚,几个人都是睡得死气沉沉,陈曲爬起来,见四周不见了练飞琰,觉得有疑,但内急不能忍,于是就起身,想找个地方解决。   晃晃悠悠地出了门,正找到了一处隐蔽场所,却不知为何觉得这墙砖有些松动,身手将那墙砖拆下来,往里一望,里面黑漆漆的看不清楚,他疑惑的抬起头,正打算把裤带解开,却见从墙里伸出一只狰狞白骨,猛地戳穿了他的胸膛。   陈曲来不及惊叫,便在那疼痛的折麽中,死了。   整个地面都在抖动,徐风惊醒过来,睁开眼睛,却觉得心神不宁,计泯仇直冒冷汗,染湿了发鬓,嘴唇发白。   徐风拿着剑根本睡不着了,索性做起身来,被靠在墙壁上。却听见门外有脚步声,像是什么东西在叩门。他提高警惕,有些奇怪这地方怎么会有人来?   等到那脚步声终于近了,走进了房间来,徐风大吃一惊,这哪里是人?分明是一具行走的骨架子!   那骨架子一步一步向着他走过来,徐风从没有见到过这种怪事,随即握紧了剑,一剑朝着那怪物削过去。徐风这一剑刺得又准又狠,那怪物被消掉了脑袋,倒在地上,不动了。   不多时,却见一只绿幽幽闪着光的虫子从那骷髅的眼眶中飞出来,从房顶上的空隙里钻了出去,消失不见了。   徐风走过去,看那骷髅,才觉得这骨头上有被野兽咬过的痕迹,还有被刀砍伤的伤痕,难不成是有人专门把下了崖底的人做成了骨架?   又想起那些白虎,蛇,难不成有人在下面饲养神兽?用活人做饵?   这么一想,徐风顿觉冷汗津津,怪不得,要是这其中有人操控,他们岂不是从一开始就在人的监视之中,一切不过困兽之斗!   徐风来不及多想,扶住计泯仇就要往外走,计泯仇惊醒,眼见那枯骨倒在地上,眼中暗了暗,什么话也不说,两人走到了大堂,却见练飞琰,陈曲已经不见了,冯喜忧死了,血留了一地,被钉在墙上。   整个墙面发出吱吱的声音,轰然倒塌,倒塌之后,却见着那墙中镶嵌着骨头,过了不多时,那手骨就吱吱嘎嘎地抬了起来,带着满身灰尘,骨架子从墙中慢慢走了出来,眼眶之中绿光闪烁。   徐风一剑砍断了那门口的那个骷髅的脑袋,却觉得背后一阵风来,他一剑横过去削了那东西的手腕骨,却不想这种东西并不怕疼,退也不退一下,直直又扑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五章   “这东西是由蛊虫操控,只有碾碎骨头,将蛊虫驱赶出来……”计泯仇说完却觉得全身忽冷忽热,莫不是蛇毒发作了?   徐风挥剑将那骷髅的脑袋斩下来,却见一直荧绿虫子从骨头缝隙间飞出,飘飘转转落在了另一具尸骨上,瞬时只见那冷无声息的窟窿架子就活动了起来,朝这边攻来。不知道这房间里又藏着多少尸骨,若是如此,又怎么能杀得完?若是气力耗尽,只怕也毫无反抗之能了。   徐风扶起计泯仇就想往外走,却觉得计泯仇仿佛整个人都虚弱无力了一般,整个人冷得要命,好似没了生气。他着实被吓得心神一颤,干脆把人给打横抱了起来,运气轻功就向外飞跑。   计泯仇模模糊糊地睁开眼睛看见了他,微微皱着眉头,嘴唇抿成了一条线,好像很担心他就这么死了似的。那手可抓得真紧啊。   他弯了弯唇角,向他身后望去,只见周遭的树枝都快速远去,不断有荧绿的光芒从尸骨中飞出,停在了树梢上,一串一串,似花似火。   徐风不得不停了下来,不知道这里明明是谷底了,为何还会有这么高的悬崖,百丈高的山崖大刺刺的横在路中间,如同被人用斧头凿开的。   不远处听见“吱吱咯咯”的声响,大概那些“追兵”已经过来了。如排山倒海般的气势,枯骨慢慢走过来,空洞洞的眼眶里,荧绿的光芒闪闪烁烁。   “跳下去。”   徐风木然的看向计泯仇,听见他平静的说话。   “跳下去。”   计泯仇再重复了一遍。   徐风只觉得这林子里的风冷极了,割得人脸颊生疼,他握了握拳头,忘了一眼远处,枝桠参差,隐隐见着几只飞鸟惊起。他从来也想不到,世间竟有如此罕见怪异之事。   徐风没有多想,伸手拉住计泯仇,纵身跳进了那断裂的悬崖之中。   其实也不过是一瞬而已,心中仿佛也没了什么惧怕之感,计泯仇反倒是有些庆幸,这样,也不错。   身体被摔得生疼,仿佛被碎裂成一片一片,即便是摔在水面上,也是非常之疼的。冷冰冰的水浸入了耳朵,鼻子,眼睛,逐渐喘不过气来。徐风一手拽着计泯仇,只觉得小腿骨生疼,莫约是摔下来的时候撞到了什么东西,给弄断了。   奋力抓住石壁,挣扎着将头探出水面,脑子立即清醒过来,转头一看,便知身在何处,采取怎样的措施为好。   计泯仇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冰洞里,他抬眼打量四周,都是一片冰雪覆盖之景,寒气袭人,他试着动了动手指却没有知觉了。   “徐风……”   徐风就在不远处,听见他醒了,便迟疑着转过头来,计泯仇看见他发梢上都结着冰,衣裳也湿透了,这样冷下去,两个人都得死。   “这里是?”   “没想到这下面是一个冰洞。”   计泯仇听完这个解释,也不说话了,只是眼睛闪烁地盯着别处,过了一会儿,才对上徐风的视线,说,“我不该让你陪我到这儿来,”他伸手揉了揉头发,咧嘴笑了笑,故作轻松地说,“明明是我自己要死的。”   徐风听完,心中不知如何作答,张了张嘴,又说不出话来。   “你看那边是什么?”   计泯仇伸手一指,撑着石壁缓缓站起来,蹒跚着向着那方向走过去。   徐风摔断了一条腿,不方便行走,又不想让计泯仇看出端倪,只是在原处,没跟着过去。   计泯仇总算走到了地方,仔细一看,只见那冰中冻着一个人,那人神态安详,冰雕玉琢,一身的白衣,长相十分的貌美,不过,“这不是那位天山邪教的副教主——袭陌?”   “袭陌?”徐风问道。   “嗯。”计泯仇点头,“当年天山一门的教主死后,天山一门群龙无首,就是袭陌此人平定了内乱,理应是天山一门的教主的,可是他却推辞,说天山一门的教主只有那位一人。”   计泯仇顿了顿又说,“于是那些个教众就推崇他为副教主了,什么了不得的,虽说名头没冠上,但却是实打实的教主之职。”   “那如今,天山一门的教主死了,副教主又冻在这儿,又是谁掌权的?”   计泯仇一时半会儿也想不通,若是那天山邪教没有人带头,怎么会放出雪狐令牌的传言?引得众人为着东西争得头破血流?还不是天山邪教想看看江湖人士是怎么自相残杀的,它也好在一旁渔翁得利?   那冰墙上还刻着几个字,苍劲有力,是用剑锋划上去的,“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计泯仇看了看字,又看了看被冻着的人,弯了弯唇角,笑道,“难道这两人有什么关系不成?莫非是教主死了,袭陌就活不成了?”   他戏谑地说出来,有几分轻佻的意味儿,看似轻松,却像是在嘲讽自己似的,听得徐风很不舒服,而他只是皱了皱眉头,也不说出口。   “这里定然还有出口。”   计泯仇转过头来,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何以见得?”徐风开口问道。   “人若是死了就该埋了,费这么多周折,保存得栩栩如生,肯定是在等什么人。‘从别后,忆相逢’,既然要等‘相逢’,那总不能断了自己的出路?”   “人死不能复生。”徐风沉默道。   “对普通人而言,人死不能复生。不过,也许这事情用在袭陌身上,就不同了……”   徐风惊诧的望向他,不可置信,“为何?”   “这世上很多事情,不是你我能了解的。”计泯仇耸了耸肩。   两人沉默良久,在这静悄悄的冰洞就更加瘆人了几分,寒气愈发重了,冷的人脸都木了,疲惫了一天,什么吃食也无,寻常人早就不支倒地,那有心思分析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计泯仇觉得脸颊有些烫,看向四周,皆是晶莹透亮的,美极了。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那纸上画着一只狐狸。   “这是?”   “地图。”   计泯仇搓了搓手,道。   只是那歪歪扭扭的线条,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什么名堂,计泯仇有些泄气了。   徐风联想起这几日发生的事情,“白虎食人,白虎所对是为凶门,如是按照奇门遁甲,那蛇窟,有惊无险,怕是惊门……”   计泯仇听到点子上,道,“只是这阵法时时变化,莫约是……”   是什么?   计泯仇只觉得被蛇咬了的那伤愈发疼了起来,身体冷得很,却觉得浑身发烫,徐风见他又要倒地,只得伸手过去扶住,计泯仇便顺势软软倒在他怀里,徐风无意之间碰到了伤腿,疼得直冒冷汗,却咬牙不吭声。计泯仇消瘦得很,此刻病怏怏的,反倒显出几分可怜来。   他轻轻闭着眼睛,睫毛偏长,眼角微挑,微微敞开的衣领子,显出秀气精致的锁骨,浑身在水中浸泡过,又透着一股子冷气。徐风回想起那晚上,心中又热又暖,泛起怜惜之意,忍不住低头轻轻吻住了他的眼睛。   计泯仇倏地睁开了眼睛,笑道,“你偷亲我。”   徐风木地收了手,极不自然地将脸转向别处,“没、没有。”   计泯仇弯了弯唇角,笑:“别不承认,你一定……”计泯仇偏过头去在他耳朵边吹一口气,轻道,“很喜欢我。”   徐风听到此处,虽说脸上依旧面无表情,心里却翻江倒海,“主上,您又何必……”   计泯仇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咬牙切齿似的看了他几眼,猛地吻上了他的唇,徐风闪躲不及被吻个正着,却觉得计泯仇舌头探了进来,在口中胡乱搅动一番,最后在他唇上一咬,咬出血迹来。   徐风怔愣地看着他,过了半响,又低下头去,道,“我不喜欢你。”   计泯仇不动了,又听他道,“主上何必在属下|身上下这些功夫,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   计泯仇听不下去了,叫他住口,“你别说了。”   “我……”   计泯仇冷笑两声,道,“你以为我多喜欢你?只是当做消遣罢了,免得你找到了妹妹,得到了解药,就眼睛都不眨地杀了我!”   徐风见着他,眼里泛上了些泪光,却又一脸浑不在意。他摸了摸挂在腰间的青铜面具,若有所思的望向远处。   计泯仇吼完,才觉得筋疲力尽,靠着墙壁躺下,才觉得手脚发麻。   “在地下。”   徐风听到他说,声音很小,听不清楚。   迟疑的望向他,“什么?”   计泯仇不知道是睡过去了,还是晕过去了,反正没有再回一个字。   徐风盯着地下,出了神,却见着那冰中冻着一尾红鱼,若是有鱼?死水是没有鱼的,只能证明,这底下有暗河。   莫非,这底下是河流?   徐风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往那冻着的人的方向走,看见那石壁上潦草的几个字,隐隐觉出不对,“离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徐风持着剑“刷刷刷”地将那几个字凿破,冰面一落下来,便出现了一条通道。   徐风凛神,看了计泯仇,坐过去把他扶起来,便要往里走。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六章   刚一跨进那冰洞,就觉得四周的冷气好似将人团团包围起来,呼出的热气都变成了冰渣子碎在地上,晶莹剔透的冰洞壁中冻着些红鱼,一尾一尾,如同活着一般。   不知道过了有多久,那冰洞看不见尽头,若是陷阱,那恐怕要葬身在这暗河之中了。他侧头看了一眼计泯仇,脸色略微显得苍白,不过却比先前好了些,之前也想过,将他独自留在那里,等到他探清楚虚实再来带他走,不过后来又想,他独自一人昏迷不醒,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无可奈何的摇头,索性带上吧,要死就一起死了。   说到死,他却有些眷念起来,若是徐月真的活着……他已经有些怀疑了,计泯仇总是在骗他,信不得。   计泯仇时醒时睡,昏昏沉沉,此刻被徐风扶着,却又觉得安心几分。朦胧之间,听见远处似乎隐约有水声传来。   徐风走了半步,又停下来,迟疑的转头往身后望去。   整个冰洞走在晃动,巨大的水声从来时之路传来,振聋发聩!   “果然是陷阱。”就听见计泯仇轻声道。   徐风惊惧之间,只是死死抓住计泯仇的手,抿着唇,眼神死死盯着来路。   “真好,我们可以一起死了。”   计泯仇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情,因而勾起唇来笑了笑,竟有几分腼腆。   他的话语淹没在咆哮而来的水浪中,徐风没怎么听清,一股巨大的冲力迅猛地将两个人冲倒,似乎水流正在灌入耳朵嘴巴,压迫着整个身体,让人痛苦不堪。   不能呼吸!不要呼吸!   徐风神智已经不那么清明,只是死死抓住计泯仇的手,不能被水流冲散,绝对不能!   计泯仇感到徐风那手的力道,心中不知是窃喜还是忧伤,他犹豫了半响,依旧没有反握过去,若是散了,便散了吧。   水流的冲击,令人疼痛又头晕眼花,似乎有不可抗拒的力量要将那相连的手给生拉硬扯开,不知被冲到了何方,只是不由得胆战心惊。   浑浑噩噩地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只觉得身体被重重地摔在地上,骨头都摔碎了似的,徐风最先反应过来,睁开眼睛,却见四周光亮,树木繁茂已经到了地面上,难道那暗河的水是这个作用?   险中求生,柳暗花明,祸兮福之所依。   徐风手已经麻木了,知觉过来,才慌忙去拉计泯仇,计泯仇整个手软软的,竟然是过分的拉扯导致脱臼,他唇色惨白,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肩上,衣裳也湿透了,水浸湿,布料黏在身上,显出消瘦的身材。   “计泯仇!”徐风揽住他的肩膀喊道。   计泯仇没有醒过来,徐风一瞬间有些心惊肉条,抬起手指,却不敢去试他的鼻息,微微发颤。   “计泯仇?”   徐风竟觉得莫名苦涩起来,不知道此事该笑还是该哭,只是木着脸,不知道作何反应。   “这是……”低低的声音传来,徐风瞧见他双唇颤动,吐出几个字来。   计泯仇恢复意识,却觉徐风双手将他抱得死紧,当即艰难的挑眉,笑,“你这么紧张,我怕是要误以为你喜欢我了。”   徐风听到此处,料想此人大概已经恢复了元气,只是握住他那只脱臼的手,一使劲儿给他接了回去,便松开手,背过脸去。   计泯仇活动了一下手腕,看着上面一圈手指印子,只是弯了弯唇角。   不远处一个人影提着剑慢悠悠地走过来,等到走进了,才看出此人正是练飞琰。练飞琰提着剑,一身长衣上染着些血迹。   “练飞琰,你不是死了?”   练飞琰并不答话,恍若变了一个人似的,剑锋一挑就横在了计泯仇的脖颈上,徐风料不到他如此,连忙挥手却要将他的剑挑开,只听计泯仇冷道,“徐言叶还活着,我见着他了。”   练飞琰手一顿,沉默半响放下来,“徐言叶?”   计泯仇轻咳一声,将暗器滑到手中,那本是玄铁鬼纹爪,他随时都带着不敢脱手,只是平日里隐藏在袖口里,不能叫人察觉出来。   练飞琰快步走过去,眼神一冷,怒道,“徐言叶是谁?”   计泯仇却是抢先一步向他攻去,手中铁爪划破了练飞琰的手臂,练飞琰挥剑相向,只是一瞬便过了几十招,练飞琰并不着急,只是挥剑同他切磋一般,计泯仇先前中了蛇毒,之后掉落悬崖,又被寒冷冰流冲击,到了此时已然筋疲力尽,不多时就显出弱势来。   徐风苦于先前摔断了一条腿,不能站立,只是见着练飞琰武功路数似乎与以往不同,才发觉此人只怕早就被换掉了,随即捡起地上的石子击打在树干上,那人被分了神,徐风将内力灌注与剑,向练飞琰刺去。   练飞琰来不及闪避,被一剑刺在左肩上,眼神往这边一望,便知道这二人具是身受重伤,只是待计泯仇力竭,轻轻巧巧地走过去,将剑插在地上,逮着计泯仇的衣领子,逼问,“徐言叶是什么人?”   计泯仇偏头咳出一口血来,笑,“你若是练飞琰,又怎能不知道练飞琰?”   “你猜得很对,我不是练飞琰。”   计泯仇道,“那也难怪,怕是你从中做鬼,引着众人往那险地走?”   那人除了此,就不在多说一个字,只是一味道,“谁是徐言叶?”   计泯仇也不答话,只是反问,“只怕九逢缘与吴天道也是你杀的?”   那人伸手拽着他往那水潭边走,“这水潭有多深,想必你也知道,你若是不说,我只好将你丢下去。”   计泯仇对他的威胁似乎并不在意,只是道,“当日九逢缘被白虎叼走,却没有呼救惊起众人,定然是你敲晕了他,送到虎口去的。”   那人扯着他的头发,将他摁到了水潭里,寒冷的水霎时之间漫过耳朵,森冷冷的浸到了皮肤里,计泯仇只觉得喘不过气来,眼前一黑,却又被他拉起来,“你说是不说?”   计泯仇过了片刻,伸手将头发上的水用手梳下来,仰头道,“你还真是谨慎,至今也不透露半个字,不知道又是哪派的细作?”   那人神色不为所动,仿佛被人操控一般,只是逼问计泯仇徐言叶是谁,却从不说多余的废话,叫人看不出破绽。   徐风自知这人警惕,便道偷袭无用,只有按兵不动,等待计泯仇将他激怒,惹他分神,然后一剑毙命。   “我猜猜,莫约是天山一门的人吧?难道你也喜欢你们那教主袭陌?”   计泯仇不过是随口说说,却不想此人当真神色大变,手指一颤,剑尖发抖。   计泯仇知道自己说到了点子上,嬉笑着又补充道,“只可惜你们袭陌教主只喜欢前任教主罢了,你这种小喽啰怕是看不上的!”   那人一瞬间被戳中了痛处,手一扬,一耳光扇下去,计泯仇被打得脸一歪,他只是冷笑,手擦掉唇角血迹,恶狠狠道,“你一生一世都只能在这边远之地,永远入不了你那教主的眼!”   那人咬了咬唇,直到唇里渗出血迹,手中的剑挥出又放下。徐风不知计泯仇从何处看出来这人是天山一门门下,又如何得知他喜欢那教主,只是知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当机立断抽出绑在腿上的匕首,向他扑过去狠狠划破了那人的喉咙。   那人往后一望,来不及反应,却见着他僵直倒下去,没了声息,那眼中似乎还泛着恨意难消。   两人具是松了一口气,计泯仇艰难从地上站起来,走过去从那人脸上撕下一张人皮面具,又从那人身上解下一块玉佩,刻着一个“陌”字。   “若是他不这么明目张胆,估计也不会死了。”计泯仇嗤笑一声,无所谓道。   徐风将匕首上的血迹蹭干,收起来重又绑在腿上,想要去捡自己的剑,计泯仇此时终于发现他行动颇有不便,右腿僵直无比,拖沓在地上。   “你腿怎么了?”计泯仇站在原处,问道。   “断了。”   计泯仇本想漠不关心,只是过了不肖片刻,脸上就绷不住了,三两步走过去将地上的剑捡起来递到了他手上,又拉着他坐到旁边的石头上,命令,“别动。”   然后又自顾自的捡了几根树枝来,从衣摆上撕了几根布条过来绑到了徐风的腿上,固定起来,免得更加严重。徐风手中攥着剑,看见计泯仇不言不语,仔仔细细的包扎,头发上的水还没有干,湿漉漉地披在肩上,脸上的手印子还没有消去,苍白的脸上便红了一片,眉角上也有些擦破的痕迹。   “好了。”计泯仇站起来,向徐风伸出手去,“走了,早点离开这鬼地方,本阁主可从来没受过这种苦。”   徐风看他手指纤长细瘦,仿佛没什么力气,便撑着石头站起来,计泯仇悻悻然收回了手,徐风在原地愣了一瞬,轻咳了声,却不走了。   计泯仇往前走了几步,又转过头来,快步走过来将他的手臂拉过来绕到了肩上,“走吧,我扶你。”   计泯仇身材瘦削,身高比之徐风稍微矮了一点,徐风靠在他身上,只是微低下头,不自然的牵了牵唇角。   两人走了不久又绕回了那个竹屋,竹屋此时风平浪静,全然看不出先前的恐怖情景,只是若再要往前走,前面就是蛇窟,两人这副形态,也怕凶多吉少。   思索了半响,两人还是走了进去,此时天色正亮,看清了周遭的一切,却见着了陈曲的尸体,心口破了一个大窟窿,血淋淋地可怖之极。   木屋恢复了原状,全无破绽。   走到大堂,冯喜忧的尸体也在这里,计泯仇走过去,从冯喜忧的衣服里扒出了些草药。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七章   冯喜忧是大夫,身上揣着几株草药不奇怪,这几株草药就是院子里栽种着的那些,冯喜忧当初用这草药来给他解过蛇毒,计泯仇正思索着出神,徐风就挥手拍掉了那东西。   计泯仇一丢手,不解的望向他,只见过了不多时,就有一只只发着绿光的小虫子飞过来,停在那草药上,不一会就将那片叶子啃了个精光。   计泯仇后退一步,不由得心惊胆战。   “这虫子以这草药为食,断然是有人喂养。”徐风道。   “这虫子我见过,苗疆生死蛊,死者可求生,生者逢必死,只是不知这苗疆的蛊虫为何到了长安扶桑崖底……”   “我们不如先离开此地。”徐风道。   “不可,外面凶险也比这里不遑多让,我看这虫子起初是受了人控制才附身到了那堆骷髅身上,此刻那细作已死,便没有理由再作恶了。”   想来也是如此,两人便在此歇息下来,只是未免提心吊胆,这墙里封着的可都是那些怪物,只要那些虫子再附着到了那些枯骨上,两人便必死无疑了。   这一晚风平浪静,计泯仇时常惊醒过来,往四周望去,只见周围那些飞舞着的荧绿虫子,一只一只,却带着几分迷幻色彩,十分漂亮。   计泯仇伸出一只手指,便有一只小虫停在了手上,扑闪扑闪这翅膀,有几分可爱,若不是为旁人所用,只怕这些小东西也是无忧无虑吧。   徐风半梦半醒之间,却瞧见计泯仇逗着那些小虫玩,知晓眼下怕是没有危机了,便沉沉睡熟了过去。   计泯仇思索练飞琰到底是何时被掉包的,想起那日练飞琰一个人出去了一段时间,谎称是内急,计泯仇便觉他神色有异,现在想来也许是练飞琰一出去就被人给杀了,然后那人易容混了进来。   后来走到了白虎出没的林子里也是,一路都是练飞琰带路,若是如此,那人在几人一下到扶桑崖就想杀人灭口,只是苦于这些人人多势众,个个武艺都还不错,不是省油的灯,于是只好跟在其中,伺机取命。   九逢缘此人平日里最爱干些偷盗之事,他又与吴天道不合,假练飞琰定然可以借此挑起事端,让人以为是九逢缘杀了吴天道,从而放松警惕。但是为何后来两个人却都死了?   当日众人都没有听见九逢缘与吴天道的呼救声,将两个人同时打晕并不发出声音的难度太大,很有可能是因为——当时他们几个人都中了迷药!   只是迷药的来源有些可疑,当初几人下来之前就相互检查过,没有发现有谁带着这些东西,有也扔了。那么就只有练飞琰有了。   不过,计泯仇转念一想,若是精通配置方法,这山林间有许多珍惜草药作材料。他猛然想起驱散雾气时所用的雄黄,雄黄烧着之后剩下的东西叫砒霜,可以作剧毒用。   若是九逢缘原本要将众人迷晕,窃取财务之类,却不想“练飞琰”忽然醒过来,和九逢缘过招,将之敲晕,扔到了虎口里。而吴天道因为担心九逢缘的谋害,心中警惕,并没有中迷药,却不想看见这可怖的一幕。   他原本想将众人吵醒,共同对敌,却发现众人根本毫无反应,在“练飞琰”的追杀下,吴天道开始往四周逃窜,正巧逃窜到了蛇窟里,再也不能寻路回来,最后才死得如此凄惨。   “练飞琰”回到了原处,本想下杀手,却发现计泯仇已经转醒过来,只好放下杀心,再伺机行事。   也就是说,蛇窟是“练飞琰”故意带着众人去的,连木屋也是。   木屋原本是喂养生死蛊的地方,墙壁里也镶嵌着尸骨,只是这些尸骨平日里是不会显现出来,有所行动的。“练飞琰”又开动了机关,才导致几人被这些怪物追杀得慌不择路。   之后,“练飞琰”又将这些房屋机关还原,叫人看不出端倪。   现在“练飞琰”已经死了,自然这些机关不会自己动起来,所以到了此时依旧相安无事。   只是这扶桑崖底不知道是不是还有些其他的人在,若是还有人暗中操控,两人依旧不能脱离险境。   直到第二天天亮,两人平安无事,那些怪物也没有再出现。   原路返回,那树上依旧纠缠着一条一条的蛇,五颜六色,剧毒无比,计泯仇心有余悸,若是再被那蛇咬伤一次,可就算绝秒了。蛇腹摩擦着树干吱吱作响,计泯仇甚至可以清楚的看到那蛇腹下的鳞片张开闭合,恶心极了。树干上挂着尸体,全都是当日同行的人,血淋淋的,身体已经千疮百孔,树上都是腐烂的腥臭气息,叫人闻之作呕。   “我们快走,若是这些蛇再下来,我们可跑不了了。”   说是“快走”,焉能走得快?两人受伤不轻,武功也无法施展出来,只好相扶着慢慢走过去,那蛇略带凉意的“嘶嘶”声还在耳边不停的响,听的人毛骨悚然,胆战心惊。   只是直到走过这片林子,那蛇群依旧没有向上次似的从树干上下来,只是在树上观望,摇着蛇尾。   莫约上次也是有人身上带着什么吸引蛇群的东西,才叫这些蛇兴奋如此,一窝蜂的全都扑过来。   一路走到了傍晚,风平浪静得可怕。   风冷飕飕得吹着,仿佛刮到了骨头里,竟然如刀片似的割得人生疼。   “歇会。”   “嗯。”   这山林间的东西,到底能吃不能吃还不清楚,身上带着的干粮早就不知道掉到了哪里去,如今饿得头晕眼花也只好就这么忍着。只是这两人的武功底子都颇好,即使受伤严重,饿个三两天也是不成问题的。   “我们下来时,那绳子估计也早就被‘练飞琰’收走了,他既然要让我们有来无回,自然就不能给我们留有退路,”计泯仇又想到,“即便是那绳子尚且留着,我们也一样上不去了。索性唯一的方法,就是耐着性子往高处走,总能走出去。”   只是在这山林中乱转未免也是凶险万分,思索一番还是只有沿着水流走,未免迷失了方向,水往低处流,那天山邪教的教主就算有通天晓地的本事,也不能改变,最多用水流作阵法罢了。   至于先前沿着水流为何不能走回原处,莫约是在“练飞琰”的带领下,故意瞎转,才困在那里。   两人休息了一晚,第二日一早上路,小溪水流细细娟娟沉静无比,越往上走水流越溪,山路崎岖,那土地又被水浸湿,踩在脚上十分的滑,若是不小心就要崴脚。   “这溪水有毒。”   只见那溪水周围,几乎寸草不生,只有一种长得奇形怪状的叶子,呈蓝绿色,叶子边上有锯齿,容易划伤人的皮肤。溪水中偶有迂回旋转的地方,也没有活鱼虫子等,看来是上游有毒源。   越往上走,发现的尸骨越多,莫约这些尸骨也是跟他们一样的想法,只是到了后来却还是死了。   两人一直走,走到了傍晚,山林间的湿气越发严重,这些尸骨上骨骼黢黑,像是中了毒,只是后来却在上面看到了牙齿咬合的痕迹,却是被凶兽咬着毙命的。那魔教之人既然有心要将人困在里面那自然不可能放任人沿着溪水走上去。于是便设置了一个局,四周通透,看似开门,实则却是凶险万分,开门之后便重叠着死门,一脚踏进,如入深渊。   “停住。”计泯仇轻道。   徐风一顿,回头看他。   计泯仇拉着徐风就躲到了旁边树下,在嘴边竖起一根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指指前面。   徐风寻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却见前方隐隐绰绰有两只红色的灯笼飘在半空中。   “深山无烟火,行人自掌灯,灯明无忌处,灯灭莫再行。”计泯仇一拍他的肩,道,“你看,现在鬼魂来了,小心他吹了你肩头上的灯。”   徐风一本正经的看他一眼,蹙眉道,“莫要玩笑。”   过了不多时却见那灯笼越走越近,几乎飘到了距离不到三丈的地方,两人总算是看清楚了这是什么东西,这分明是怪物的两双眼睛!   那怪物长着巨大的脑袋,呲牙露缝,十分可怖,身子却很小,看起来又滑稽又可笑,不过,那血盆大口若是张开,定然能一口吃下一个活人。   计泯仇捏了捏手腕,嗤笑,“这东西我只在书上见着过,难道竟然是上古神兽饕餮?”   “饕餮?”   “传说龙生九子,其一便是饕餮,本性贪吃至极,直到将自己的身体也一并吃了。”   徐风握住剑,却见那东西站在远处并不走近,只是拦在路中间,除非把它引开,否则无人能从它身旁过路。   计泯仇此时却不紧张惶恐,只是淡然依靠在树上,平眉一挑,抿唇,冷笑,“你还不快去将他引开?”   徐风听了,只是深深忘了计泯仇一眼,然后单膝跪在了地上,双手握剑抱拳,低头,平进道,“是。”   过了一会就站起来,转身往外走。   却忽然被计泯仇点了穴道,计泯仇将他拉回来,隐蔽在了树枝下,笑,“你可真是傻,我怎么会舍得让你死呢?”   徐风睁大眼睛望着他,似乎难以置信。   计泯仇纤长细瘦的手指抬起他的下巴,低头吻上了他的唇,发狠似的在他的嘴唇上咬了一下,直到浓重的血腥味儿传进了自己的口中。计泯仇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角,偏过头去,在他耳边悄声道,“徐月死了。不是我杀的。当日我回去救她,却见她已经被人杀死在牢里。我就是骗你的。给你吃的不是毒药,是糖。”   计泯仇说完,转而理了理他的领口,漫不经心的道,“这穴道过不了多久就会解开,到时候你便自行逃命去吧。”   计泯仇风轻云淡地说完,脚步轻轻松松地走了出去,手腕一扬,收缩藏在袖子里的玄铁鬼纹爪就划到了手心里,漆黑锃亮的一双利爪,在昏暗月色之下笼罩着朦胧微光,只要轻轻一抓,就让人肝肠寸断。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八章   徐风眼睁睁看着计泯仇走出去,恐怕再也回不来了,他忽然间感到痛彻心扉似的,想抓住他,手却抬不起来,你又是做什么呢?你何必为了这等事情去死呢!   徐风想要冲破穴道,却觉得内力受阻,计泯仇点穴的手法颇为精妙,一点余地都不留。徐风手心里起了一层薄汗,听见尽在咫尺的,那怪物一声嘶叫,计泯仇闷哼一声,浓重的血味儿弥漫开来,挑刺着人的神智。   计泯仇想要将这怪物引开,只是这怪物好似被控制了一番,不回离开这山口三丈远的距离,只是这东西好似极其喜欢人的血,计泯仇被咬伤,那怪物便发了疯似的往这边冲,计泯仇只是往一旁退开,也不反击,那怪物瞪大了眼睛直溜溜的看着他,忽而后退一步,腾的跳起来,巨大的身形往地下砸。   计泯仇往旁边侧开几步,手肘一撞,一爪子抓在那东西的后脑上,一股墨绿色腥臭水流从那伤口处汩汩流出,就听见过了不多时,那怪物嘶叫一声,血盆大口一张,牙齿一排一排好似磨尖了的铁器,泛着森冷光芒。   徐风听着外面的打斗声,只是隐隐看见那影子投影在地上树上,只看那影子便知晓那东西如何凶猛可怕,计泯仇轻功不错,使的都是巧劲,绕着那东西打转,时不时的来上一爪子,也不过只是伤到了它的皮毛而已。如此下去,却要体力不支,命丧黄泉。   计泯仇杀意泛起,见着这怪物只怕不好对付,便故意将弱势显现出来,手臂往前一划,那怪物紧跟过来,计泯仇踩住一旁高大的树,翻到了那怪物头顶上,照着那眼睛就抓过去。   怪物被抓坏了眼睛,怒气蹭蹭蹭的冒起来,什么也顾不得了,追着计泯仇就横扑过去,计泯仇往后一闪,一瞬就略过了溪水,怪物紧紧跟着过去,爪子在地上踩得吱咯作响,跑步起来具是山摇地晃。   计泯仇诡计得逞,知道这东西上当,便纵起轻功往前掠去,那怪物跑得也快,一张血盆大口,口中的血丝混合着唾液低到地上,地上的花草立即枯萎凋零。   那毒源就是它。   计泯仇往前飞了莫约两百丈,却觉前方无路可去,气力将尽,又见被咬伤的伤口开始泛起乌黑,莫约是中毒了,他喘了一口气,忽觉喉咙一甜,呕出一口血来。   计泯仇心道现在这时刻,徐风身上的穴道怕是解了,这时候逃出去正好。   徐风听见打斗声远了,知晓计泯仇已经将怪物引开,过了不多时穴道便解了。徐风想也不想,寻着那怪物的踪迹就追了过去。只是腿脚不便,使用起轻功来不灵活,只是心急如焚,若是计泯仇就这么死了,那他的余生又该在怎样的折麽中度过?   徐风远远听见那怪物的嘶喊声,只见计泯仇浑身上下染着血,头发已经披散开来,腾空一跃而起,一爪子抓瞎了那怪物的另外一只眼,只是却被那东西反应过来,一口咬在了他的肩上,计泯仇当即晕厥了过去。   徐风抽出绑在腿上的匕首,挥手向那怪物掷去,那匕首稳稳当当砸在了那怪物的头上,怪物本就痛得难当,此刻再也没有余力去管计泯仇了,只是胡乱嘶叫转圈圈。徐风接住计泯仇迅速退开十多丈,来不及思索便往那出口走,才走出去一步,回头一望,只见身后一块巨石滚落下来,“轰”的砸断了一棵三人合抱的大树。   徐风抱着计泯仇走了几步,只觉得筋疲力尽,眼前一阵阵的发晕,再也站不住,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压抑地不知是哭是笑,“计泯仇,你到底要我如何?”   他将头埋进计泯仇的项窝里,温热的血烫在脸上,他心神不宁,只是攥紧了拳头,猛地砸在地上。   ###   “大夫在何处?”   那村夫见着这人伤势严重,伸手指了指远处的一个小院子,道,“我们这儿没有大夫,就是那老先生懂点字,看了些医书,能治点小毛病。”   徐风听他的指引,往一旁院子里走,那老先生正在看书,瞧见他过来,骂道,“去去,别把死人抱进来,晦气!”   徐风听见他说死人,心下有些恼怒,不过伸手从怀里摸出一个玉佩,道,“请老先生收留。”   那老先生见着了,一愣,眼睛亮了亮,故作矜持的挥了挥手袖子,道,“进来。”   徐风进到了院子里,跟随那老爷子把计泯仇抱进了屋里,放到了床上,那老爷子只是看了一眼,就道,“伤成这样,活不了,何必啰嗦。”   徐风伸手就要把那玉佩从那老不死的手里抢回来,那老东西死拽着不放,道,“老夫有办法,有办法!”   “什么办法?”   那老先生摸了摸胡须,道,“像是被怪物给咬伤的,不过不打紧,那怪物没毒。”   “怎么会没毒?”   “这伤口虽然泛黑,但是流出的血却是正常的,说明毒素没有进到身体里,只是在表面留着,只是外伤,养着就好了。”那老先生摸了摸胡须,道。   “只是这外伤颇重,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他又补充了几句。   一连几天下来,计泯仇都没有醒来,不过那老先生似乎颇有几分本事,外伤已经开始愈合,那老先生道,“只今晚,就要醒。”   徐风却觉得此人医术高明,不像是山野村夫,于是抱拳问道,“请问老先生尊姓大名?”   那老先生一下子笑了起来,奇道,“你这人真是奇怪,老夫不过是看了几本医书,你就当我是神医了,奇怪奇怪!”   徐风转身看了看躺在床上脸色惨白,奄奄一息的人,道,“今晚便要醒来?”   那老先生怕他不信,信誓旦旦地开口,“他要是不醒,我就将玉佩还给你!”   ###   计泯仇醒过来,看了看四周,只见房屋破败简陋,身下的床板硬邦邦的,还摇摇晃晃的响。他活动了下|身体,才觉得那被怪物咬着的伤口处疼得钻心,又不知身在何处,看不见人影子,开口道,“徐风,徐风!”   却见着一个老头子踱步走了进来,“你可算是醒了,真是可怜哟,被人丢在路边,还好老夫给捡了回来,要不然你这小命就完了,还不快跪下给恩人磕头!”   老头子神神叨叨,信不得,计泯仇脸色一冷,“你是谁?”   那老头子走进来,在凳子上坐下,“老夫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可别不信!当初你浑身是血的倒在山路上,老夫就把你捡回来了!看看,我说什么,现在治好了,就翻脸不认人了!白眼狼!”   他不是该命丧扶桑崖底吗?怎么又会晕倒在路边?   徐风!   “你可看见我周围还有人?”   那老头子眼珠子一转,摆摆手,“没看见,没看见,那荒郊野外哪里有什么人啊!除了你这个找死的!”   如果是徐风将他救出来,又怎么会自己走了呢?可如果不是徐风,那扶桑崖底又没有旁人,莫不成是鬼?   计泯仇一想,是了,定然是徐风嫌他麻烦,将他丢在那里,自己走了!   徐风这么怨恨他,定然是恨不得他死的,就算是他舍命相救,他也未必会领情,所以干脆就将他丢在那里,让他自生自灭。   计泯仇想到此处,才觉得心如刀绞,却只是冷冷笑了两声,对着那老先生抱拳道,“多谢相救。”   那老道既然骗得他上当,越发觉得有几分好玩,那人走时却是是说不要告诉这人是他带来的,只说是自己捡的便好。这下正好,可以赚两次钱了,切莫错过良机。   “谢有什么用?”那老东西手一摊,“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拿来做诊金正好!”   计泯仇心说自己哪里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早就丢光了,却摸到腰间玉佩,这是他爹留下的。   计泯仇将玉佩扔给他,“权当做诊金。”   那老东西一见,知道是宝贝,当即揣好了放在袖子里,道,“如此便好,有了钱,老夫才好给人看病。”说罢哼着歌,摇摇晃晃地出门去了。   计泯仇咳了两声,试着运功,功力还在,只是身体不适使不出来,方才安心。   计泯仇在这老先生家里休养了几日,只是不清楚为何自己分明被那怪物咬伤身中剧毒,此刻却好得很,什么事也没有。他抽出藏在袖口的玄铁鬼纹爪,那上面花纹诡异,仿佛藏着血脉一般,透着丝丝鬼魅之意。   计泯仇被那怪物咬住过肩膀,当即被咬下一块皮肉,此刻休养几日,血肉新长出来,又疼又痒,叫人十分不舒服,又不敢下手去摸,只好就这么忍着。   那老东西到还有几分治病救人的本事,十分厉害,几副药下去,这病痛就减轻了。只怕又是什么隐世的高人。   连着过了十多天,那老东西就开始把人往外赶了,“去去,你这病也好得差不多了,给我走吧,省的占地方碍眼睛!”   计泯仇听后也并不生气,只是抱拳道别。   计泯仇踏出那山村,到了长安城里,身无分文,好在那焚玉令还没有掉,此刻递给了那长生客栈的掌柜,掌柜立刻认出来,带着人上了楼,准备了换洗衣裳和一些饭菜。   那小二将饭菜送过去的时候,正见着这位望着窗外出神,身材瘦削,病怏怏的,只是容貌当真俊美,细眉,凤眼,薄唇,一时间也看出了神。   计泯仇回过头来,轻轻敲了下桌子,发出几声脆脆声响,“放在这里。”   那小二总算回神,神魂颠倒地走过去,将饭菜放上,又神魂颠倒地出了门去,直到下了楼梯,也是飘飘然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九章   计泯仇休息了莫约一日,下楼时才发现自己身处险地,原本他在鬼阁的势力也不稳当,这下好了,这些时日他不在鬼阁,那鬼阁还不成了封长老的天下?   只是即便如此,他也不敢明着打着鬼阁的名头来追杀他,只敢私下里派些杀手刺客。计泯仇叫那掌柜的给金缕衣阁的阁主白氓传话,自己便快马加鞭往回赶。虽说金缕衣阁势力庞大,但也不是十手八脚的怪物,哪里都能触及。   一路走的是官道,大道上总要比山林间安全得多。只是计泯仇委实低估了封大长老的狂妄。   计泯仇重伤初愈,原本就使不上多少武功,此刻更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天阴阴沉沉,几声轻响,刀剑反着邪光,十几名黑衣刺客从边上的树林子里跳出来,拦在了计泯仇面前。   风卷着枯叶飞上了九天,其中带头的一名刺客一手挥剑,刺穿了飘落的一片叶子,一剑向他刺来。   其余人算是得了号令,立即也举剑围攻过来,计泯仇也不啰嗦,一边一只手中将玄铁鬼纹爪显现出来,一边一只手牢牢抓住缰绳,想着直接横冲过去。   那队人是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其中一人甩出挂钩,直接钉在了马腿上,马吃痛,嘶叫一声,停了下来,一瞬间倒了下来,计泯仇索性腾空跃起,一脚垫在马背上,几个回旋落在了旁边一棵十丈高的大树上。   “尔等切莫更错了主人,到时候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计泯仇并不慌乱,故作泰然的恐吓道。   那些人一听此言,自然愣了一愣,却又很快恢复过来,继续朝着计泯仇出招。   计泯仇双手交叉挡住飞来的剑锋,侧身一让,伴随着一阵火花和刺耳的响声,计泯仇随着他的剑划到了那人的剑柄处,趁着制住他手的空隙,单手一转就抓到了那人的喉咙,只听一声脆响,温热的血溅了计泯仇满手。   计泯仇有些怔愣,又牵起唇来笑了笑,将人顺势提住衣领子,一手甩过去,正巧挡了从左前方刺来的一剑,那人被打得后退几步,计泯仇不想做纠缠,自知他们人多势众,运起轻功就要往前走。   那刺客自然不能这么善罢甘休,全都追杀过来,计泯仇蹙眉,侧头躲过几次暗器,手中银针甩出,正巧刺中了几人的穴道。正当绝处逢生之时,却忽然被迎面而来的刺客拦住,劈剑刺来。   计泯仇立即被划伤在了手臂上,血浸湿了衣襟。难道他计泯仇便要命丧于此?然而他转念又想,他怎么能死在这里呢?大风大浪都过了,却在阴沟里翻船?   脚步一偏,侧身隔开一剑,又回了一步,一掌击在那人后背上,那人被一掌毙命,大睁着眼睛。计泯仇打打杀杀了一路,却觉得肩上那伤又开始疼痛起来,渐渐渗出了血迹,手腕上旧疾复发,也隐隐作痛起来,一挥手一出招皆感疼痛难忍。   额上挂着抖大的汗珠,他往前一望,却觉得模糊一片,想起少时也总是被爹派来的刺客追杀得满地乱窜,徐风总是远远望着,只在最紧要处帮个小忙,将那些伪装的刺客制伏得服服帖帖。   是不是此时,他也在远处观望呢?   计泯仇往四周望去,怎么也没发现徐风的影子,莫约是躲藏得太好了,生怕被他发现,他想。   不到绝处,他怎么会现身?   计泯仇想到此处,不自觉的心中又多了几分安心,心道,不管何时何地,徐风一定回来救他的。   计泯仇眼见后面的追兵又上来,前面的又拦着,所谓围追堵截便是如此吧。计泯仇一手锁住一人的咽喉,将他拖过去挡剑,又一脚踢在了另外一人的腹部,那人痛呼一声向后倒去。   打斗中,地上的枯叶被剑锋脚步挑起来,在整个地面上跳跃,计泯仇忽而回头,只觉得颈间一凉,只见来人一剑擦着他的脖子划过去,锃亮的剑锋染着猩红血线。计泯仇当即挥掌击在那人的手腕儿上,震落了剑柄。   计泯仇环顾四周,眼中杀意具现,他喘了口粗气,干脆不在多管,这些刺客都是冥顽不灵之人,若不杀光,实在是难逃困境。   见计泯仇发狠,那些刺客个个也被激怒,如此打斗在一起,实在是险之又险。只见一剑飞刺而来,计泯仇避无可避,只是平淡无奇的看着。   至此一瞬,万念俱灰。   他的暗卫再也不会来了,永远离开他了。   计泯仇清醒的意识到,从鬼阁之变至今,从始至终都只是他一个人在拼杀,在苟延残喘,从没有人陪他走过,从没有人为他想过。   他的暗卫,从来不是他的。   剑锋已经到了眼见,计泯仇不闪不避,等待那剑锋刺进胸膛,将他那本就七零八落的心刺得更加支离破碎。   此刻之后,计泯仇毙于剑下,天下再无计泯仇。   所有刀光剑影都停止了,剑锋停在离他眼睛一寸的地方,不动了。   计泯仇抑制不住的心中狂跳,甚至要急促的呼吸几口,才能从巨大的惊喜中回过魂儿来,他的指尖微微颤抖起来,连嘴唇也恢复了血色。   难道,徐风没走吗?   当一切戛然而止。   计泯仇往远处望去,只见一人身着一身米色长衫缓缓走来,衣摆处装点的水墨竹兰随着他的走动飘逸起来,那人似笑非笑,温文尔雅,“计阁主辛苦了,白某来迟,罪过。”   此人正是金缕衣阁阁主,白氓。   计泯仇只是轻轻捏了一下拳头,又松开,漫不经心地道,“别来无恙,白老板。”   ###   在金缕衣阁的护送下,计泯仇自然平安无事。   等待计泯仇稍作休整,白氓便探听消息来了。   他手中拿着一个白瓷杯,轻轻漾了漾,热气蒸腾,茶香四溢,“计阁主,不知那崖下到底有什么?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吧?”   计泯仇想了想,道,“崖下有奇门遁甲阵法,里面的凶禽猛兽是似乎为天山一门圈养。”   白氓听后并不吃惊,只是问道,“其余人呢?”   “死了。”计泯仇道。   “不知与您同去的那位侍卫又如何?怎么不见了影子?”白氓奇道。   “死了。”计泯仇语气平淡至极,像是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人,也似乎真的当徐风已经死了。   白氓一听,颇有些诧异,叹道,“那可真是可惜了。”   计泯仇伸手握住茶杯,指甲也泛了青,他若无其事的饮了一口茶,“不过一个侍卫而已,有何可惜?”   “也对。”白氓笑道。   计泯仇又挑挑拣拣的讲了些事情出来,总算是将白氓打发了,又在金缕衣阁中休养了几日,决定回鬼阁去。   ###   计泯仇再次踏进了鬼阁。   门外侍卫无不鞠躬,恭敬道,“恭迎阁主。”   计泯仇只是点了一下头,就走了进去。   计泯仇顺手招来侍卫,问道,“徐舵主可曾回来过?”   那人毕恭毕敬,“不曾。”   计泯仇心中恍然泛起冷意,空落落的,不知该放到何处。   ###   “封长老身体可好?”计泯仇似笑非笑的问道。   封尘见着他回来,也并不意外,“承蒙阁主惦记,还好。”   “既然还好,我可不太高兴,本阁主可不怎么好呢。”计泯仇理了理袖口,抬眼道。   “阁主此言何意?”   “何意?”计泯仇眼神冷幽幽地盯着他,“长老派人刺杀我,难道忘记了?”   封尘露出诧异的神色,“阁主说的又是那里话?”   “明人不说暗话,想必封长老此刻依旧端坐在这个位置,莫约是料定我死了?”   封尘听完,神态自若,“阁主何必来找我说理,你我皆奈何不了谁,争执不休又有何意?”   计泯仇并不动怒,只是道,“那就请封长老好好看着,自己身边的人,是怎么一个一个死去的。”   计泯仇说完,眼神往四周一望,恶鬼上身似的惨笑几声,踱步走了出去。   ###   又几个月之后,计泯仇清理了些封尘的势力,稍微将这阁主的位置坐稳了些,只是这些天来却再也没有听说过徐风的消息。   计泯仇好似变了个人,连心也变得如铁石一般,冷漠无情。   鬼阁中人人自危,生怕一个不留神惹恼了他。   ###   “阁主,江南神门门主郑效谦死了!”   郑效谦死了?   “如何死的?”计泯仇愣了一瞬,接着问道。   “有人说是被魔教余孽给害死的,其余便不知了。如今江湖传言雪狐令牌现世,分别藏在长安揽月山庄,江南神门,漠北狼城,还有,还有我巴蜀鬼阁。”   计泯仇听见雪狐二字,迅速将这一连串的事情想到了一起,若是如此,那天山邪教又在搞什么鬼?   若是任其发展,那指不定又连带着鬼阁也要遭殃,不如一探究竟,也好过让人牵着鼻子走。   “我要离开几日,鬼阁便交由你暂为掌管。”   那人点头。   计泯仇交代完了事情,却没带上随行的人,孤身一人往天山而去,不知是太自负还是太随性,亦或是生无可恋。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章   天边飞雪,将四处都染成一片银白,旅人身着冬裘带着斗笠骑在马上,走了十几里路总算是遇见个落脚的地方,便从马上下来,推门走进了客栈里。   客栈外的红灯笼已经褪色,白惨惨的吊在房檐下,风一吹就摇摇晃晃,发出几声声嘶力竭的声响。   众人只觉得一阵冷风灌进来,吹得人浑身发冷,就看见一人推门走进,那人身材颀长消瘦,衣着单薄,只在外面披了件大红的袍子,病怏怏的,弱不胜衣。那件袍子也不是普通的样式,用金色丝线细细腻腻的绣上了些云纹,一见便知是有钱人家的公子。   只是他孤身一人行走江湖,未免也太草率了些。   “再过几日就要大雪封山了,要进去只怕不易。”   “陈兄是要进山采药?”   “是啊,谁不知天山上藏着奇珍异宝,不如趁此多拾掇些。”   “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同去?”   “也是,互相照应。”   计泯仇瞄到那桌人中竟然有徐风,心里打了个突,又不知徐风来这里作甚?他走过去,同那些人搭话,眼中却死死盯着徐风。   徐风装作看不见,只是自顾自的将一壶浊酒倒进了碗里。   蒸腾的酒气,熏得人飘飘然。   “各位兄台既然都要上山,不知能否带我一程?”   那些人一看,见此人看起来不像是会武功的,恐怕会是拖累,便道,“这,这恐怕不妥……”   计泯仇伸手一掌拍在那张木质的桌子上,发狠似的看着徐风,笑意却未到达眼底,他手一松,整张桌子都垮了,碎在地上,缺胳膊断腿。   几人为之一振,吓得连声也不敢出。   “有何不妥?”   “妥、妥当……”   计泯仇扔了一银子给那小二,要他重又搬了桌子过来,徐风直至之中没有说话,计泯仇也不问他,只是道,“不知几位打算何时出发?”   那两人看了看徐风,问道,“徐兄弟以为呢?”   “明日一早。”   徐风看着计泯仇,心中虽说有些担心他的伤势,不过看这一掌震碎桌子的威力,是没有大碍了,他料想雪狐令牌之事与天山一门有关,便要去打探虚实,莫约计泯仇是同他一样的想法,因而撞在一起了。   他原本不想再和计泯仇有过多牵扯,确切的说,他是一辈子都不想和鬼阁再有过多的牵扯。   他为鬼阁效力莫约十五年。   如今真相大白,也不在想着为妹报仇了。   便互不牵扯,两散吧。   ###   徐风说完,便拿起桌子上的剑,上了楼。   计泯仇心中冷意难消,只是到了面上又挂起了笑容,“两位兄台,慢聊。”说罢便起身离开,向那掌柜的要了间客房,转身也上了楼。   那两人盯着他的背影,越发觉得有古怪。   “你说刚才那位是谁?”   “我如何知道?”   “难道他与徐风兄弟有些渊源?怎的都不声不响的上楼去了?”   “莫约是有些过节吧。”   “若非有过节,怎会如此!可不要坏了行程!”   ###   次日一早,几人便顶着风雪上路了,已经到了严冬,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计泯仇将外袍的帽子戴上,帽沿上一圈雪色绒毛,衬得他原本苍白的肤色明亮起来,星辰皓眸,唇红齿白。   一时之间,那两人也颇有些不适应,也不好意思在路上随意说话了,心知此般武艺高强,又敢只身一人闯荡,怕是江湖上某个赫赫有名之人。   徐风走在另一边,颀长身影,玄色长衫,手中握着一柄铁剑,虽说摘下面具,却因着不见天日久了,总不太适应的蹙起眉头。风吹过他的衣领子,吹得墨发飞扬,徐风眼睛也不眨一下,只是平淡往前方望去。   计泯仇见他腿伤似乎好了,莫名松了一口气。   山路越发崎岖,雪又厚,脚印深陷在雪地里。   银装素裹,山舞银蛇。   ###   几人往山上走了小半日的功夫,便被人拦住了去路。   那人一身白衫落在雪地里,显得不怎么起眼,他向前走一步,笑道,“我教袭教主请鬼阁计阁主往教中一聚。”   徐风愣了一瞬,手中剑握紧,“贵教可是天山一门?”   “正是。”那人抱拳答道。   计泯仇只是轻笑一声,将帽子往后脱下,“如此,请带路。”   那人往前运起轻功往前掠去,计泯仇随即也追了上去,两道身影在群山之间穿梭,飞快消失。   徐风只是抿唇看着他毫不迟疑的走远,一时间竟然觉得手足无措,不安起来。   只听见旁边有人叫他,他回过神来,就听见那人道,“徐兄弟,你可认识那人?竟然是鬼阁阁主!”   “真没想到,鬼阁阁主长相如此俊美不凡,从前听说是个老头子来着?”   “啧啧,回去我可要给镇上的人夸耀一番!”   “告辞。”徐风道别,不等几人回答,便纵起轻功追了过去。   两人狐疑的看着他离去,呆愣了许久之后,又继续往山上走。   ###   经过几番周折,那人在一处洞穴前停住,让开一步,道,“阁主请。”   计泯仇略有疑云,不过却还是走了进去。   洞中寒气袭人,与扶桑崖底的冰洞不遑多让,四周结着坚冰,如虎口冰牙,冰笋晶莹剔透,有几分亮闪。   顺着山洞走了进去,待到总算见着光亮处,前方豁然开朗。   那悬崖峭壁上紧紧贴着一座巨大的阁楼,木制的阁楼支撑在悬崖之上摇摇欲坠,却又好似一瞬间要飞起来,其恢弘大气叫人叹为观止。孤鹰盘旋,发出几声高亢鸣叫,悬崖之下似乎是一个湛蓝水潭,此刻已经结了冰,厚厚一层。   通往那阁楼之处只有一座吊桥,用锁链穿起来,云雾缭绕。   那人走近,道,“教主便在那阁楼之上,计阁主请。”   计泯仇往四周一望,只见周围三五零落着些小巧阁楼,其中人皆着雪衣,各自忙碌,四处生长着些奇珍异果,不似寻常之物。   这天山一门,当真不愧为天下第一魔教,竟然在这种险地扎根生存,恍若世外桃源,只是行事手段难免乖张怪异,为江湖人所排斥。   计泯仇踏过吊桥,到了阁楼中央,只见一人伫立在栏杆边,悬崖边缘,雪衣乌发,清冷的声音传过来,“不知计阁主到我天山来作甚?”   “袭教主?”   那人转过身来,当真是容颜如玉,“既然你们都称呼我为教主,那便如此吧。”   计泯仇心中诧异,那袭陌袭教主不是被冻在了扶桑崖底的冰谷之中吗?这个人原本就不是袭陌,为何天山一门之人都称其为袭教主?   “计阁主难道不诧异吗?”   计泯仇心中的确有疑云,但不知他此问为何,随即道,“难道你不是袭陌?”   “看来坏了我机关的,果然是你。”   此番被揭破了真相,计泯仇到并不觉得有什么好遮掩的,索性接着谈了起来,“你为何要费那番周折,在扶桑崖底养那些东西?”   袭陌说完这些,便不再透露一个字了,“计阁主请回。”   “你是谁?”   袭陌正打算抬手让人来送他出去,却不想被一个人闯了进来,那人风风火火,竟然对直跑过来抓住了袭陌的袖子,吼道,“你明明就是师傅!为何不承认!”   袭陌冷笑一声,甩开他的手,“你这人奇怪得很,我哪一点长得像你那师傅?”   那人抓着他死活不撒手,“你哪一点都是!”   “你若再不松手,本座可就不客气了。”袭陌笑了起来,眼角一弯,饶有趣味的道。   计泯仇看见那人莫名其妙打了个寒颤,仿佛被吓到似的,一瞬间就松了手,干笑两声,后退一步,“松、松手,这就松手……”   袭陌挥了挥手,那人便恋恋不舍地走了,一步三回头,心里大概还在念叨,明明就是啊,换了张脸我难道不认识了?好歹也养了我十七八年!   待到那人走后,袭陌转过头来,脸色却不太好看了,“计阁主,方才要你走,你要留下,现在可不要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计泯仇暗道不好,心知若此人正是袭陌,那自己便不是对手,运起轻功就要往外逃,袭陌哪能让他逃走。   计泯仇运功受阻,却觉得风中传来一丝香甜气息,正在怔愣间,就被人追赶上来,再也提不起功力。   “迷魂香?”   袭陌走到他跟前来,道,“计阁主几次三番坏我好事,我自然不能让你屡次逃脱。”   说罢就招了两个人上来,“请计阁主到客房歇息。”   那两人错开一步,伸手一指,“计阁主,请。”   计泯仇无可奈何,技不如人,只好跟着往前走,只是顺路看了看四周的风景,烟雾缭绕,恍若仙境。   那客房也是精致非凡,檀木香案,黄花梨玫瑰椅,榉木窗花,书架上摆着些书籍,排列整齐,十分干净。   那两人将他带到此处便离去了。   计泯仇推开窗户往外一看,万丈悬崖,没人能从这里逃出。   过了不多时袭陌就亲自来了,立即有下人将热茶送到两位手中,计泯仇随意接过,并不拘谨。   “那扶桑崖底本就不是外人能进得去的,偏偏计阁主不识好歹,硬是要闯,恐怕伤势颇重?”   计泯仇听他话音一落,便觉得伤口隐隐疼痛了起来。   “袭教主好本事,竟然能将那些时间罕有的怪物聚集到一起。”   “既然是世间罕有,计阁主便不该将之杀了。”   “我若不杀,只怕命丧其爪。”   袭陌放下茶杯,眼神一冷,“你毁我机关,让整个冰洞毁于暗河,从此再难开启,却毫无反省之意么!”   计泯仇拿着茶杯的手一抖,失手将茶水泼到了他手上。计泯仇早就注意到,此人左手总是带着一层手套,不知道藏着什么秘密,索性故意泼湿了,叫他将那手套摘下来。   “抱歉,袭教主,情急之下,我只能如此,不然,我就被困死在那冰川之下了。”   袭陌被泼了一手滚烫的茶水却并不喊疼,只是拂袖而去,将计泯仇一个人晾在这里。计泯仇眼尖,看见他转身时将手套扯了下来。   那是一只苍老至极的手,古稀之年也不过如此。   计泯仇心中一惊,手心里都是一层薄汗。   那这面具之下,亦或是身躯之中,又是怎样的灵魂?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一章   计泯仇自然想逃的,想必袭陌不会就这么放过他,此事刻不容缓,只是门外那些门神实在是昼夜不歇的守着,这窗外就是悬崖绝壁,很难逃出去。   计泯仇原本想打晕那些侍卫,只是不清楚那些人换班的时间,这座阁楼与外界相连的只有那一座吊桥,若是有人守在那里,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到了半夜,计泯仇吹熄了房中的灯,让那些人误以为自己已经入睡,到了半夜,敛住脚步声往门口走去,计泯仇拉开门,趁着人不注意,一记手刀敲晕了其中一个,又点了另一人的穴道。   计泯仇慢慢往前走去,这阁楼七拐八拐像个迷宫。   “计阁主请留步。”   计泯仇停住脚步,这人像是故意在这里等他似的,将剑往胸前一横,手臂伸直了,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我可是你们教主请来的贵客,出来转转也不行?”计泯仇笑笑,伸手理了理袖口,眼神看向回廊外的流云晓月。   “阁主请回。”那人生硬至极,纹丝未动。   这天山邪教出的都是些什么奇葩。   计泯仇咬牙切齿正打算往回走,才回去走了一两步,就听见一声闷响,回头望去,却见那人一头栽在了地上。那边站着一个人影,一身玄衣,定定站在那里,手中握着一把匕首。   计泯仇有点恍神,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哽咽,“徐……风?”   徐风也不说话,只是道,“跟我来。”说罢便转身往前走。   计泯仇咬了下唇,紧接着跟了过去。   不知徐风是怎么带路的,偶尔受到阻拦,也是有惊无险,两个人等到出了天山邪教,天要亮了。   雪山寒冷,一片银白。   徐风在一片雪地里特别醒目,玄色长衫在雪地里轻飘飘的,发丝也夹杂了些风雪,沉默不语。   “就此别过。”   徐风说完就转身就要走。   计泯仇站在原地,张了张口,却没有喊他,只是重又将帽子戴上,遮住了头发,他伸手摸了摸帽子毛茸茸的边缘,呆愣愣的转身往前走。   走了没几步,就听见远方几声嘶叫。   是雪狼?   计泯仇头皮发麻。   狼群向来成群结队出没,若是遇见了,任是武功绝顶,恐怕也会被分尸?   计泯仇却猛然发现自己那玄铁鬼纹爪不知何时被人顺走了,竟然这么久也没有被发现!   计泯仇认真思索了一阵,断定是丢在了天山邪教,只是谁那么厉害,竟然无声无息。他自认小心谨慎,却还是着了道。   远处山上一只雪狼渐渐露了头,龇着牙,幽绿的眼睛,丛丛冷光。   计泯仇试探着后退了一步,心说若是自己用上轻功,能不能比这东西更快……   雪狼猛地从山后蹿将出来,爪子在雪地里留下深刻的划痕,后面雪狼跟着也出来,微弓着身体,露出尖牙利爪,那为首的那只仰头一声嘶叫,后边嘶叫声此起彼伏,整座雪山也为之一振。   计泯仇往四处一望,往后退了几步,果断运起轻功就往前狂奔,雪狼呼啦啦的一片追赶上来,一只凶狠扑过来,计泯仇侧身回首一掌拍在那雪狼腹部,那东西呜咽一声就没了声息,计泯仇收手,捏了一下拳头,环顾四周也没见着更高的树,好歹也可以躲躲。   徐风听见远处雪狼叫声,暗道不好,便原路返回找过去,却不见了计泯仇的影子,雪地上隐隐残留着些雪狼脚印,大概是被风雪盖过了。   徐风提气往那脚印的方向追了过去,却见着路中躺着几只雪狼尸身,血变成深色凝在地里。   计泯仇眼见不好,便看见前方两山之间出现了一个狭窄的间隙,计泯仇说不清,但这总比一群雪狼追过来要好。   那山路狭窄,两边山极高,高耸入云,恍若两道石门一般,计泯仇侧身走进,走了几步之后,却见前方豁然开朗,他远远见着那远处似乎站着一个人,那人穿着一身白衣,背对着他站立着,一动也不动。   是袭陌?   四周风雪交加,鹅毛大雪,纷纷扬扬。   计泯仇不知该如何,便又往前走了一步,他轻轻喘了一口气,方才运功不曾半点停歇,如今便觉筋疲力尽。   那人迟迟不动,计泯仇只看得见他的背影,雪衣乌发,在雪地里格外出尘脱俗。   计泯仇又止不住向前走了几步,直到走到了莫约只剩下十步的距离,便停下了。   “你……”   计泯仇呼吸停止了一瞬,伸手按住了自己的心口,疼得歇斯底里一般,心在胸腔中狂跳起来,他喘了一口粗气,冷汗打湿了发鬓,他手脚发麻,强自支撑着,死死盯着那个人,再也忍不住,恐惧到了极点,终于声嘶力竭的吼叫了出来。   计泯仇站不住,极度的晕眩之后,头重脚轻跌在了雪地里。   徐风心乱如麻,追到此处,雪狼已经不见了踪影,天山邪教若是连扶桑崖底的那些东西也能圈养,若这些雪狼也是有人驱使?   徐风往前走了几步,便听见那惊叫,他辨认出是计泯仇的声音,也被吓住了一般,难道是出了事?   只听一声轻响,匕首掉在雪地里。   徐风回归神来,将匕首重又捡起来,绑在了腿上,抽出腰间佩剑。   ###   计泯仇好像是做了一个梦。   噩梦。   当他清醒的时候,看见自己正好端端地坐在床上,四周得摆设和天山邪教的那间屋子一模一样,看来就是了。   他推开窗户,只见外面千丈悬崖,四周云烟寥寥,他伸手拍了拍脑子,起身就往外走,天就要黑了,他得出去。   他一推开房门,就见着一人拦住了他,“阁主留步。”   计泯仇有些恍惚,在门口站定,过了半响,说出来一句话,“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挡我的路?”   说罢手心运起掌力,一掌往那人心口拍去,那人挥刀来挡,两人在回廊上过招,剑影在黄昏的微光下偏偏斜斜,昏暗的轮廓印在柱子上。空空的脚步声瞬时点在木板上,发出脆响。   计泯仇一掌拍在那人左肩上,那人倒在地上,计泯仇冷冷看了一眼,接着往前走。   走了不出几步,就又有人将他拦住,那人也是这般刻板,举着剑寸步不让,计泯仇揉了揉手腕子,让那些微的隐痛得到缓解。   他低下头,并不理那人,心思一转,就要往回走。   刚走了几步,却听见一声闷哼,一转头,却见那人栽倒在地上。   计泯仇往那边望去,弯了弯唇角。   徐风站在那里,与上次一样。   “跟我来。”   他听见徐风说。   计泯仇跟了上去,又走了几步,却听见远处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心知中技,“快走,是魔教的人。”   徐风点了下头,运起轻功就往前走,计泯仇随即跟了上去。   没成想,那天山一门的人奸诈得很,并不追上来,只是躲在远处手中持着弓箭。   一瞬间,只听猎猎风响,千万只箭齐发,往人胸口刺来,徐风挥剑挡开,计泯仇手中并无兵器,身无寸铁,只得狼狈躲避。   “徐风!你快走!”计泯仇眼见形式不妙,对他大喊道。   徐风像是没听到似的,也不走,也不回答,只是挥手断箭,他身姿灵敏,手脚灵活,那些剑从他身边飞过,伤不到他分毫。   计泯仇一分心,被一箭刺中了手臂,血汩汩的流出,将整只手掌都染成了红色。徐风往这边一望,眸中无波无澜,转头专心致志对付身边的飞羽。   计泯仇眼见远处一抹白色,那人远远站着,往这边一望。   计泯仇心中惊惧,瞪大眼睛看着徐风,又看了看那人,只见那人从属下手中夺过长弓,对着徐风拉开弓箭。   计泯仇心口一凉,“小心!”   徐风往他这边一望,只是看了一眼,便又不在理他,那箭一下子破开云雾穿透了他的胸口!   “徐风!”计泯仇惨叫一声,不管不顾向他跑过去。   徐风手中捏着那箭,没有看他一眼,计泯仇看见他缓缓闭上眼睛,伸手紧紧抱住他的肩膀,眼前湿润了一片,“徐风?徐风……”   死了……   计泯仇恍若身在梦中,忍不住发抖,“啊——”   计泯仇猛然睁开眼睛,看了四周的场景,他还是在天山邪教的那间屋子里,陈列没有丝毫变动。   这是怎么一回事?   计泯仇伸手狠狠掐了自己一爪,看看是不是做梦。   天色将晚,云烟透过窗户漫了进来,冷气透的人骨头发痛,他挥手关了窗子,正要踏出门去,就听见“吱呀”一声,门开了。   计泯仇愣在原处,等着门大开。   门开得原来越大,一人慢慢走了进来。   那人穿着一身玄衣,一尘不染,因着大雪纷飞,有些润湿,肩头上衣襟上有些许水渍,他脸色平进,丝毫不变。   计泯仇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后退一步。   冷声道,“你是谁?”   徐风愣了一瞬,又接着往前走了一步,“计泯仇?”   计泯仇不吭声,过了许久,问道,“你是谁?”   徐风惊诧的望着他,“你不认识我?”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二章   计泯仇当然认识他,他心心念念从心里记住的人,怎么能轻易忘了?只是这人前一瞬还在自己的眼前被乱箭射死了,他难道在做梦?   “徐风?你真是,是徐风?”   徐风点头。   计泯仇错愕的盯着他,他明明看见鲜血从他的胸膛里流出,打湿了正片衣襟,他明明看见他断气闭眼,他明明……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手臂完好无损,衣裳也是完好的,他明明被刺伤了,怎么也没事?   只听外面传来脚步声,徐风情急之下便伸手拉住了他,带着他往外跑。   计泯仇只觉得手腕滚烫,十分温暖,他抬头一望,只见着他的侧脸,他抿着唇,警惕的看着四周,发丝上沾着些飘落的雪花。   计泯仇安下心,也逐渐放松下来,看向四周,果不其然,走了不多久就被拦住。   天山邪教的人将两人团团围住,几人手持长剑,气势汹汹,半分不让。   徐风手中剑一扬,做出防御的姿势,同时侧头对着计泯仇道,“你小心。”   计泯仇发狠似的咬着下唇,阴沉沉的望向四周。   接下来便又是一场厮杀,天山一门的人不是好对付的,两人往前行进不过百步,就又被拦住,徐风挥剑刺死了其中一人,血溅了他满身。   计泯仇猛然间想起,当初鬼阁之变,徐风也是如此,奋力让手无寸铁,不会武功的他逃走,计泯仇看着他的背影淹没在刀光剑影中。心头滴血似的,绞痛。   计泯仇挥掌劈开来人一剑,始终分神不愿将视线离开徐风哪怕一瞬。   他害怕只要一瞬,徐风就会死在剑下。   徐风蹙起眉头,从容不迫,只是一瞬间,千万只剑同时穿刺而来,徐风踩着剑尖跃起,在柱子上点了一下,轻巧落在远处。   计泯仇送了一口气,才定下心来料理那些缠人的魔众,徐风站在远处,定定看着他,背靠着柱子。   计泯仇在打斗的间隙中看见徐风牵起唇角,极浅极淡的一笑。   计泯仇几乎从没见着他笑过,此刻却觉得心惊肉跳,只见有人一剑朝着他刺去,徐风却不闪不避,任凭那剑刺中了自己的心口。   计泯仇整个人都木了一下,手脚冰冷,仿佛被抽走了魂儿一般,不动了。   那鲜艳的血色染红了双眼,计泯仇说不出话来,喃喃念道,“为何如此……为何如此?”   计泯仇喘不过气来,头晕目眩,他伸手敲了敲头,呆愣愣的站了一会儿,笑道,“怎会如此?”   怎会如此……   怎会如此?   他如今到底是身在何处?   从前听人讲起过,恶人若是死了,就应当下十八层地狱,那十八层地狱的光景他不清楚,莫约就是看着自己最珍视的人在自己跟前一次次死去吧。   计泯仇木然的跪在地上,颓败的往四周望去,那云烟好似一片一片的碎裂开来,冷风又像是刀子似的,割到了骨头里,又疼又麻木。   他开始有点怀疑了。   也许他从来到天山邪教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徐风了,上次跑出去遇见雪狼那次,是徐风来救他,也许那根本就不是徐风,是他凭空想象出来的罢了。   他这么一想,觉得是真的了。   也许更早以前便是如此了,或许早到鬼阁之变的时候,计泯仇已经死了,早就死了,后面发生的一切都一定是惩罚,是他一个人臆想出来的。   其实他早就死了,早就下了十八层地狱,这是鬼差在折麽他。   计泯仇想了想,越觉得那才是真的,他往四周一望,不知何时似乎隐隐约约看见那血红的花一朵一朵开在河边,血似的。   他呆愣愣的往前走了几步,又开始怀疑,也许更早的时候他就已经被杀死了,或许在被刺客追杀的时候,对,其实那不是爹派来的刺客,是真的刺客,已经把他杀了。   但他为何会记得徐风呢?   计泯仇想,也许徐风是真的,他想,也许他当初下了扶桑崖时,就被禁锢在幻境中了,那个怪物,那个叫饕餮的怪物其实已经将他杀了,其实他已经死了,当自己活着,所以臆想出了这之后的一切。   他拿起旁边的剑,一剑向自己的手腕儿割去,血便流了出来,他在失去意识之前看了一眼远处的人,模糊不清,为什么是假的,手却疼呢?   计泯仇再一次醒了过来,他还是在天山的客房里,一模一样。   他木然的看着自己的手,完好无损。   他有些呆的看着那扇门,过了一会,伸手推开了身侧的窗户,外面就是万丈悬崖,只要他跳下去……   他思索了一会儿,还是没有跳。   至少再看一眼他也好。   过了不多时,果真有人来敲门。   计泯仇没有动,那人便自己推开了门。   计泯仇呼吸一窒,却没有走过去,也没有说话。   然后,计泯仇跟着他走了出去。   不出所料,他还是死了。   计泯仇疯了一般,忍不住失声痛哭,心如刀绞,他声嘶力竭的咳了两声,喉咙一甜,尝到了唇角的铁锈味儿。   计泯仇双手抱住头蹲在地上,眼泪不断掉落下来,“你是谁!为何如此折磨我!你是谁!”   计泯仇站起来,往四周望了望,一个人也无,他一脚狠狠踢在柱子上,伸手抓扯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摇摇晃晃地往回走。   ###   他每日都殷切期待着他的暗卫到来,却又无比绝望地看着他死去,他声嘶力竭,无论如何阻止,都只能眼睁睁得看着他死。   过了不知多久。   计泯仇终于不在哭了,也不再有任何妄想,只是傻子样呆着,哪里也不去,什么也不想。   每日那些人如同往常一样,端着饭菜到客堂里来,若是他发狠将其打伤,第二日那人也是毫发无损的继续来给他送饭。有次他索性真就打死了他,第二日,可是第二天那尸体却没有了,他依旧毫无异样的来。   计泯仇快要疯了。他伸手拉扯自己的头发,把头发揉得乱糟糟的一片,用牙咬自己的手,直到看见血从伤口处渗了出来。然后又安心的一点一点舔掉。   计泯仇甚至想,他说不定从来没有活着过,只是路边的野花野草蝴蝶虫子之类,某一天看见了红尘滚滚,繁华似锦,因而做了一个梦。   他看见自己手腕上的那条狰狞的伤疤,他确切的记得,这是当初封尘挑断的,挑断了他的手筋,后来被人救了,慢慢好的,当时可疼了好久。他将手伸进里衣,摸住自己的胸膛,心口上也有一道疤,是当初徐风刺的,也将养了许久,他现在还清楚的记得那刀刺进身体的痛苦。   那这是真的了?   计泯仇想不清楚了,忽然发狠似的,又一次将那手腕儿上的伤疤咬得血肉模糊,血迹蹭在他的脸上,温热滚烫。   疼。   真疼。   也许那些伤疤也是假的呢。   是他自己刺伤的也不一定呢。   计泯仇想。   他猛然又想起当初逼着徐风喝了青楼的酒,那酒中被人下了药,他是知道的,只是还是逼着徐风喝。原本想就这么推倒他,结果……他懊恼的抓了抓头发,叹了一口气,不去想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事情。   计泯仇浑浑噩噩。   许久之后,他终于明白自己是栽在了袭陌那个魔头的手上,着了他的道。   ###   要找着天山的门还真不容易,上次徐风是追着那两人走进去,谁知此时阵法时时变幻,入口都不同,徐风找了许久也不曾找到。   在外徘徊几天,最终逮住了一个魔教的人才逼迫着将他带了进去,徐风避过那些巡逻守卫,闪身进了以前软禁计泯仇的那间屋子,若是他运气好,恐怕不会找错地方。   徐风打晕了门口的守卫,摸出钥匙,开了门。   计泯仇靠着墙壁坐在床上,对他开门进来的举动毫无反应,头发有些乱了,估计很久也没有梳理过,衣裳也穿得很随便,尤其那手腕上的伤格外醒目。   血迹染红了衣袖,那手腕儿软绵绵的垂着,好似没什么力气。   徐风看得有心惊肉跳,连忙走过去,伸手拉住他一截手臂,唤道,“计泯仇?”   计泯仇抬起眼来与他对视半响,又默无声息的低下头去,不在理他。   “计泯仇!”   他对他的话毫无反应,像是听不见,眸光涣散,不知道在看什么,在想什么。   袭陌那魔头到底做了什么?   徐风软下语气,轻道,“泯仇?你到底,你怎么了?”   计泯仇的眼睛亮了一瞬,复又暗了下去,伸手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忽然用力用指甲在中指上掐了一道口子,血迹很快就从伤口中渗出,顺着手指细细的纹路流动,流到了手指根,他轻声说了句,“第十六次。”   徐风将他那手掌拿出来,只见手指上刻着些伤痕,有的已经结痂,有的却是新的,徐风不知心中是难过还是可笑,终于忍不住拿起那双手轻轻吻了上去。   计泯仇无知无觉的看着他,像是在想,一定不是真的。   徐风只道此地不宜久留,眼见计泯仇这样子也不能管事,遂干脆将他背起来,推开门就走了出去。   一路的侍卫没见着几个,直到走到了索桥处。   袭陌一身白衣,就这么静悄悄的站在对面的石台上,四周轻雾缭,衬得他面貌如玉,婉如谪仙。   徐风心知此番免不得要厮杀一场,正犹豫着怎样能护得计泯仇平安,却觉计泯仇抓住他衣裳的手又松开来,不轻不浅的笑了一声。   此时袭陌的声音传过来,千里传音,恍如是在耳边一般,毫不费力。   “若是我不放你入我教,你恐怕一辈子也找不到这大门,又何必处处小心躲藏?”   徐风抬眼望去,终究慢慢走过了索桥,走到了袭陌跟前去。   徐风也记得,当初在冰洞之中见着的袭陌可不是眼前这人,却又不似带着人皮面具,却为何世人都称其为袭陌?袭陌到底是何人?   “教主此番为何?”   袭陌耸了耸肩,又一下子背靠在悬崖边一颗偌大的杨树下,漫不经心地道,“坏我计划,略施小惩。”   徐风捏紧了拳头,若是略施小惩,为何——   “走吧。”说完,便慢悠悠的走了,头也不回。   徐风不了解此人,却知方才脱离险境,顿时松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三章   徐风带着计泯仇回到了鬼阁。   计泯仇受伤,神智不清,断然也不能让人将鬼阁夺了去,徐风便自己操持起鬼阁的事务来,好在他在鬼阁呆了这么许多年,对此比较熟悉,也了解其中有些人的秉性,自然得心应手。   过了莫约一个月左右,计泯仇依旧是这般,对外界丝毫没有感觉。   徐风见着计泯仇裹着被子缩在床脚,心里也不太舒坦,慢慢朝床头走过去,道,“计泯仇……”   计泯仇并没有看他,只是低着头,额前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眼,莫约还闭着眼睛。   徐风索性在床头坐下,伸手将他的头发拨开,道,“袭陌那人太过邪门,性格又变化无常,不知他为何又放过我们。”   计泯仇依旧听不见似的,不答话。   徐风又说,“我头一次见着你的时候,心说,这小孩还挺可爱的,性格与阁主十分不同。”   “我那时候也不过十几岁罢了,那时候……”   “你怎么就喜欢我了?你难道不知我不过是趋于阁主胁迫才来做你的暗卫的?”   “你难道不知,我原本就该保护你么?”   “计泯仇……”   他原本不爱言语,徐风明知他听不见,变慢慢讲了出来,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你这个傻子,又何必要委屈自己……”   徐风说完,撩开他额前的头发,轻轻落下一个吻。   ###   计泯仇不见了。   徐风找遍了整个鬼阁也找不到计泯仇的影子!   他心焦力瘁的跌坐在石椅上,计泯仇到底去哪儿?还是被人抓走了?徐风心急如焚,连忙派人下去找人。   ###   这小镇人来人往,没有多少生人,只是前些日子里来了个教书先生,那文采斐然,众人心里想着,就算是中过状元的人,也不过如此吧。   镇子里有个学堂,孩子们都在那里上学,一到了早晨,咿咿呀呀的读书声就传了出来,其中有个少年,虽说平日里贪玩儿了些,可那聪明劲儿就是与寻常人不同。   “先生,先生你去哪儿啊!”   那先生眉梢一挑,手中的戒尺不轻不重的敲在那少年头上,“杜小团!你今天不将昨天那事解释清楚,就别怪先生我——”   杜小团傻笑两声,心里琢磨着,为何同样都是先生,这先生可比玉琴哥哥严厉多了,真不好得罪。   不过,长得可真是俊美。   莫约会读书识字的人,都是这般吧,想着便站直了身体,咳了两声,以期待自己的外貌能更上一层楼,“先生,我这就去背书,这就去背书,你可别打我!”   计泯仇嗤笑一声,这些小不点儿还真好玩。   计泯仇浑浑噩噩,终于有一日清醒过来,便趁着徐风不留神从鬼阁里溜了出来,无处可去,想起自己从前尤为喜欢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等等,又不想再与金缕衣阁有什么牵扯,不再动用那可以白吃白喝的焚玉令,索性便当起了教书先生,自由自在多好。   最近几日,书院里老是有先生丢东西,尤其是那个冯先生,那人一把年纪,却凡事喜欢斤斤计较,尤为不待见计泯仇,恼他抢了自己的学生,灭了自己的威严。据说那先生有一个祖传的宝物,随身待在身边,生怕被别有用心的人抢了去,可终究还是着了偷儿的道,被人盗走了,此刻便将这事情拖累到了这群小不点身上,说是孩子顽皮,偷了东西。   杜小团最看不过那先生的作态,往日里便喜欢与他顶撞,这次更好,直接趁着先生午睡的空挡,在他脸上画了只乌龟,先生愣是带着那乌龟在街上走了一圈,被人笑了一路,因此怨恨起杜小团来。   计泯仇将杜小团抓回来,笑,“背什么书,还不给我把事情说清了!”   杜小团哀怨的看了他一会儿,愤愤不平,“冯先生太可恶,我便小小的作弄下他罢了,谁知他竟然来和先生告状……”他拳头捏紧,眼神郁郁。   “那东西真不是你偷的?”   杜小团生气了,怒道,“真不是我,连先生你也不信我,哼!”   计泯仇姑且相信了他,便将他放开。   杜小团逮着空隙一溜烟就跑了。   到了第二日,杜小团匆匆跑来学堂,对着计泯仇挥了挥手,手中攥着一个纸条,“先生,不好了,那偷儿要去偷阿隽家的东西!你看!”   当初受到这纸条,那家人可是吓坏了,手足无措只见,杜小团机灵,觉得赵先生肯定不是寻常人,便赶紧跑了过来。   计泯仇见他慌慌张张,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结果拿过那纸条一看,笑了,“明日子时,来取蝴蝶杯——六雀。”   杜小团不明所以,怪道,“先生为何笑?”   计泯仇将那张纸轻飘飘地丢了,顺势又被一阵风吹得无影无踪,晃晃悠悠地飘远了,“这字写得真丑。”   六雀早就被徐风杀了,必然是有人冒名顶替,再说,那六雀徒有虚名,就算遇见也不必惊慌。   可笑,到底谁这么蠢。   杜小团愣了半响,没反应过来,“啥?字丑?”   计泯仇一把戒尺敲在他头上,“好好练字,否则怎么混迹江湖?”   杜小团点点头,觉得他说的对极了,乖乖跑到桌案上去练字。   邱隽那家人是镇子上富有人家,平日里也不大看得起教书先生,偏偏邱隽是独子,那家人也不舍得将他送到远地方去,只得在这里先耗着。   到了第二日夜里,计泯仇还是去那邱隽他家,心说这偷儿莫约和偷冯先生的是同一个人,捉住了他,叫他早日归还失物,书院也清净。   几人战战兢兢地盯着那杯子,也不是什么稀奇物件。   计泯仇随意拉开张椅子坐下,漫不经心。   邱老爷满眼不屑,道,“你这教书先生在这里又有何用?”   计泯仇并不答话,又过了不多时,果真听见动静。   院子里一众家丁护卫将那桌子围了个水泄不通,静静等待那人到来。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没有顾得过来,那蝴蝶杯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了!   邱老爷大惊!   “这、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也是一愣,反应不过来。   计泯仇走过去,走到一个护卫面前,道,“交出来。”   那护卫一惊,眼见形式不对,就要往外逃。众人反应过来,却是这偷易容混了进来,并不是什么神迹。   计泯仇伸脚一绊,那人险些扑到在地上,回过神来,掏出匕首就往计泯仇身上刺,白光一闪,杜小团还来不及喊一声小心,计泯仇侧身避过,一掌拍在他手腕儿上,瞬时那匕首就“哐”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计泯仇瞬时一掌拍在那人肩膀上,那人防不住呕出一口血来,依旧不死心想要跑,逮住计泯仇的衣服,居然十分下流的去扯他的腰带。   计泯仇恼羞成怒,曲指成爪,一瞬就扣在了那人的咽喉处,冷笑道,“我的衣裳,也是你能扯的?”   那人被吓得神魂具裂,低头看见自己手上刚才从计泯仇怀里顺走的东西,烫得险些握不住,哆嗦道,“焚、焚玉令……”   那人仔细一想,脸色惨白,“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计阁主饶命!饶命!”   计泯仇将焚玉令夺回来收好,伸手放开他,“东西交出来。”   那人恭恭敬敬将蝴蝶杯放在了桌子上,计泯仇弯了弯唇角,“还有?”   “啊?”那人一愣,不明所以,“什么?”   “你先前在书院里偷的东西,莫非忘了?”   那人想不通,堂堂鬼阁阁主,为何呆在这破书院里,便道,“小人,小人放在客栈里,并没有带在身上……”   “回去拿。”   计泯仇料定他不敢逃走。   那人战战兢兢,道,“小人,小人第二日便将那东西送到书院来……”   “嗯。”计泯仇点点头,放他走了。   剩下的人站着,互相对看,杜小团反应最快,瞪大了眼睛,“先生先生,他叫你啥?”   “嗯?”计泯仇打了个哈欠,转身就要走,杜小团顺手拽住他。   “先生,你可是那巴蜀鬼阁阁主计泯仇?当年焚玉榜榜首?”   那眼睛里的星星险些闪瞎了计泯仇的眼,遂道,“他认错了,把我错当旁人,莫约你也认错?”   杜小团傻愣愣的站在原地。   计泯仇蹙了眉头,转身就走了。   那一家人估计也被吓得不轻,刚才分明见着那偷儿都亮刀子了,却被那先生没几下就制伏,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自称小人,恭敬得不行,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道,“看来明天还的去谢谢人家……”   次日,计泯仇方才到了书院,就见邱隽那家人匆匆忙忙的赶来,双手提着东西,道,“多谢先生出手相助,我们感激不尽,略备薄礼,以表谢意。”   计泯仇点头,就不在搭理了。   过了不多时,昨晚上那偷就现身了,从门外走进来,闪闪躲躲,计泯仇见他神色有异,问道,“怎么?”   那偷往门口让开一步,就见着一人走了进来。   那人一身玄色长衫,身材颀长,风尘仆仆,手中紧握着一柄长剑。   计泯仇一阵恍惚,最终道,“你来了?”   “嗯。”   计泯仇不知道接下来该说点什么,反而转头对着那偷儿道,“把东西放着。”   那人小心翼翼将东西放到了桌子上,众人一间,啼笑皆非,那桌子上赫然摆着一个夜壶!   冯先生臭着脸,小心将那东西收好了,宝贝似的藏起来,躲进了屋内。   “你为何一声不响便离开?”   徐风得知计泯仇的音信便赶了过来,走在街上便看见这人鬼鬼祟祟,一脸做贼心虚,便跟了过来,却巧极了,原来众人口中所说的先生便是他。   计泯仇奇道,“我走我的,与你有什么相干?”   徐风从没想过计泯仇同自己这般冷言冷语,恍然间有些不知所措,诧异道,“泯仇?”   计泯仇听见他没叫自己主上,也没连名带姓一起喊,一时间有些踌躇,索性起身就要往屋子里走。   徐风眼疾手快地拉住他,“计泯仇!”   杜小团这下是清楚了,先生就是计泯仇,就是鬼阁阁主,只是闹了别扭,不打算回去了,他撇了撇嘴,对着邱隽小声道,“看见没,谁说我们书院不大气?巴蜀鬼阁阁主,焚玉榜榜首都来给咱当先生……”   此话被计泯仇听见,戒尺不轻不重的敲在他头上,“少胡说,滚过去背书!”   杜小团讪讪闭了嘴,拉着邱隽走了。剩下邱老爷和邱夫人,尴尬万分,也告辞离去。   “跟我回去。”   计泯仇被这话一激,恼道,“你又不喜欢我,何必这样赖着我?”   “我喜欢你。”   计泯仇惊讶至极,过了好半响才回过神来,抬起手腕,正准备咬上一口,却被徐风及时制止,心中将袭陌骂了个千百遍,难道这便是后遗症?   “这是真的,不是做梦。”徐风道。   计泯仇伸手捏了捏徐风的脸,又别过头去,喃喃道,“一定是假的,”然后笑了笑,碎碎念着走远了,“一定是假的……”   计泯仇神色恍惚,俨然又是一副入魔的征兆,徐风追过去,拦住他,“泯仇。”   计泯仇抬眼看他,有些呆,“你是谁?”   徐风心里一惊,难道计泯仇又傻了疯了?他连忙伸手抱住了他,将他揽进怀中,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泯仇,你出来了,你别胡思乱想,千万别胡思乱想。”   计泯仇被那他抱住,顿觉十分安心,忍不住伸出双手紧紧环住了他的腰,过了一会儿,竟然呜咽起来,泣不成声,“徐风!徐风!你别走,你别死!”   徐风被他这几声喊得心也碎了,低头便吻|住了他的唇,计泯仇不知所措,睁大了眼睛看着他,茫然无知。   徐风见着他分神,舌便探入他口中,与他纠缠到一处,一呼一吸都带着烫人的热度,他抱紧了计泯仇,再也不愿意放开,终究,他还是喜欢计泯仇了。   你说的对,我永远都不可能杀了你。   泯仇。   一笑泯仇。   过了许久,两人才分开,徐风见着他嫣红姣美的唇角,透着些许水光,忍不住又亲了他一下。   “我们回去。”   计泯仇多年心愿,得偿圆满,心中喜悦自然不必多说,当即就一口答应,正打算与徐风一同回去,却被冲过来的杜小团抓住了袖子。   低头一看,杜小团眼中水光闪烁,“先生,你可不能走啊,你走了谁来教我们背书!”   计泯仇想要把袖子从他手中扯出来,无奈那小子实在是抓得死紧,接着道,“就算你和你夫君和好如初,你也不能如此绝情啊!”   计泯仇听得忍不住一拳揍死他,咬牙切齿道,“放手!不然,”他一挑眉,冷道,“本阁主就一掌打死你。”   杜小团被一恐吓,愣了半响,接着闹。   徐风眼见他那爪子不松,一剑横在他脖子上,“松手。”   杜小团抿唇,恋恋不舍地松了手。   “先生,你走了,我们会想你的。”说罢就一手捏了一下一旁的邱隽,邱隽眼泪汪汪地点点头,附和道,“嗯嗯,先生,我会想你的。”   计泯仇被逗乐了,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多留几日。”   杜小团开心得很,拉着邱隽上蹿下跳,又跑到一边去玩儿了。   ###   计泯仇这几天住的地方,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里面种着些花草,至于是怎么得来的,说起来是和人打赌赢的。   傍晚,徐风就着那为数不多的食材做了一桌子饭,两人沉默不语的吃着,等到吃完饭,天已经完全黑了。   徐风将碗洗了,再次回到了房中。   虽说以前两人也曾同床共枕,只是如今坦白了关系,却有些不自在起来。   计泯仇如往常一样,开始自顾自的宽衣解带,脱得只剩下了一件里衣,头发也解了下来,披在肩头,计泯仇靠在床栏,伸手拍了拍床铺,“过来睡。”   徐风无奈,慢慢走过去,就被计泯仇拉过去,解了衣裳,不多时就和他并排躺在了床上。   计泯仇弹指灭了灯,十分安分守己的睡着,甚至不出一会儿就动也不动的睡着了。徐风伸手抓住他微凉的手,手腕上的伤疤越发突兀,当初原本被挑断了手筋,伤疤就够狰狞了,这下,他自己又咬又扯,留下的伤疤越发明显了。   徐风摸索着那手腕子,心疼了。   计泯仇借着朦胧的月光打量他,过了一会儿,就翻身压在了徐风身上。   徐风总算是明白过来计泯仇先前为何总喜欢压着他,随即也笑了笑,捉住计泯仇的两只手腕儿,一翻身就把他反压到了身下。   计泯仇懊恼的蹙起了眉头,就知道不能轻易让人得逞,否则,这以后的日子可就麻烦了。   徐风低下头吻他,过了一会儿,却不在有其他动作。   计泯仇恼羞成怒,道,“你亲就亲,干嘛压着我?”   徐风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耳朵,似笑非笑道,“你说干什么?”   咦?!   计泯仇从来也没听过徐风这番调笑的口吻,一时之间反应不及,面红耳赤,却觉得那双手悉悉索索的摸进了衣裳里。   徐风摸到那胸前那刀伤的疤痕上,沉声道,“还疼?”   计泯仇叹了口气,“不疼。”   徐风知道,那时他应该疼极了,不光是伤疼,恐怕心也疼。   不出一会儿,两人的衣裳皆褪尽了。   计泯仇被吻得意乱情迷,又伸手勾住了他的脖颈,嘴唇在徐风脸上胡乱亲,却觉得下面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呻|吟一声,手指一用力就掐在了徐风的后背上。徐风被掐得疼,却不敢在动了,喘息,问,“疼?”   计泯仇又摇头,半响从嘴里吐出几个字来,“不疼。”   嘴上这么说,却已经忍受不了似的,双腿缠到了徐风的腰上,用力夹紧。   僵持了半响,徐风便有些耐不住了,尝试着动了动,计泯仇便细细碎碎的从牙缝里吐出些不成字的音节。   计泯仇抬眼看着屋顶,却觉得屋顶在摇晃,眼前花了一片,看不清楚,他盯着徐风的眼睛,断断续续地道,“我的,我的暗卫,我的徐风……”   两人不知道折腾了多久,直到天蒙蒙亮时,才睡去。   徐风伸手抱住他,紧紧搂住。   ###   次日清晨,当计泯仇依旧面不改色的出现在书院的时候,杜小团惊呆了,咳了两声,道,“先生真是厉害……”   计泯仇快步走过去掐住他的耳朵,冷笑道,“你在乱说什么?”   杜小团眼珠子一转,嬉笑道,“昨天晚上,我睡不着,就出门走走,想起来还有些问题不懂,便要去请教先生,可是——”   那意味深长的一个“可是”,叫计泯仇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忍无可忍,一掌拍在了桌子上。   在一群熊孩子的注目中,桌子碎成了一片一片,都要变成灰了。   杜小团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讪讪笑了起来,道,“先生,您别激动,别激动……”   计泯仇这一活动,无意牵动伤处,只得咬咬牙,忍了下来。   面如土色的拿着书开始念。   ###   计泯仇始终想不起来,自己当时见到了什么场景,以至于忍不住惨叫出声,又是为何着了袭陌的道,弄得人不人鬼不鬼。   以及,被偷走的玄铁鬼纹爪。   这几日江湖传言中,雪狐令牌藏在揽月山庄,江南神门,巴蜀鬼阁……揽月山庄的是白玉奉仙琴,江南神门的是赤铜螭龙剑,鬼阁——玄铁鬼纹爪?   鬼纹爪?   雪狐。   计泯仇猛然之间想到了什么,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作罢。   若是有徐风在,这江湖,就算是动荡不安,危机四伏,又如何?   ###   此时,徐风正从书院门口走进来,脸上带着一丝笑意。   【全文完】   敬请期待“江湖没有酱油”系列下一篇(这是第三篇,一共五篇),下一篇估计在2月初左右出来吧(虽然不知道亲们期不期待?),风(疯)子雨就是这么作死(花样作死)……   原本想叫疯子雨的,结果想了想,唉,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于是就把“疯”改成“风”了,后来发现“友风子雨”居然是个成语= =   至于为啥一定要有个“雨”字,是因为……本名里有个“雨”字……   我为何这么作死o(╯□╰)o   感谢阅读拙作。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s.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